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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银清水

作者:罗龙海 来源:闽南日报 时间:2015-06-07
编辑:朱国文 点击数: 字号:

在有福的人面前,一缸清水会变成雪白的银子;在不该享福的人面前,一缸银子也会变成一缸清水。

林语堂在其著作《京华烟云》第一章中,写姚木兰的父亲姚思安因躲兵灾要离开北京,在院子埋藏玉器宝贝,木兰担心被他人发现、挖掘,姚思安对女儿说“若不是命定的主人掘起来那些宝物,他只能得到几缸清水”。对话结束后,林语堂在文中又继续写下了本文开头那句富有哲理性的语言。可是木兰那时才10岁,父亲姚思安对年仅10岁的小女孩木兰讲这些话,她如何能够听得懂?

这些哲理性的描述显然另有深意。

书中,木兰显然是“有福的人”,她生于北京一个殷实的商人家庭,虽有被拐卖的短暂经历,却幸遇父亲的朋友曾先生救赎,人生经历了由富家女到普通农妇等一系列变故,却始终是有惊无险。曾平亚是“无福的人”,他虽生在有钱人家,拥有美少女曼娘的爱却无福享受,年纪轻轻就夭折。对林语堂的“清水白银”,能够就这么简单地理解吗?显然不是,它的内涵有更丰富的蕴藏,那是要在本书之外去找寻的。

林语堂是1938—1939年间旅居法国巴黎时创作的《京华烟云》,其时林语堂43—44岁,阅历丰富,思想成熟,名满天下,三个女儿中最小的林相如也已9岁,膝下女儿环绕,加上创作成果丰硕,彼时彼刻,林语堂应是自己塑造的木兰形象背后的那个“有福的人”,而且是双料的“有福的人”。

虽是有福人,得福殊不易。想一想早些年,林语堂挥泪告别深爱,与自己并不心仪的女子廖翠凤订婚,从订婚到结婚,历经了4年的犹豫。可是新婚之夜,林语堂当着廖翠凤的面烧掉婚书,“我把它烧了,婚书只有在离婚时才有用,我们一定用不到的”。爱情留不住,就守住婚姻,林语堂虽然深爱陈锦端,却能够于“一生矛盾说不尽”之中果断理顺情丝,该埋藏的埋藏,该斩断的斩断,毅然决然与一个自己不爱的人生活在一起,最终把一个老式的婚姻经营成为一个完美的爱情,成为传世佳话。这里,“清水”应是指缺乏感情基础的婚姻。林语堂以一个男人的责任和担当把“一缸清水”似的婚姻变成“一缸白银”。

没有漫长的内心纠结和挣扎,换不来一把烛火的决断;没有强大的心理力量,镇不住对深爱对象思念的蠢蠢欲动。婚后,林语堂爱家顾家,和谐的家庭给他提供了良好的创作氛围。贤妻在侧,爱女在旁,林语堂温馨满怀,这从林语堂所有传世照片中的形态可以看出,年轻时的儒雅,中老年的宽厚,没有不满和愤世嫉俗,实实在在的一个惜福的人。从上海、北京、厦门到美国、德国、法国,林语堂辗转世界笔耕不辍,“两脚跨东西文化”,文学创作达到巅峰状态,成为中国现代文学巨匠,彻底改变初到美国靠借贷过日子的状况。这是林语堂经济(著作)方面的“一缸清水”变成“一缸白银”。

清水与白银是可以互相转化的,关键在于一个人的心态,对于林语堂而言,关键在于其拥有了建立在丰富人生阅历基础上的家乡情结。

林语堂1895年出生于平和坂仔,10岁起到厦门读书,21岁上海圣约翰大学毕业后就很少回家,25岁起漂洋过海到美国,离故乡坂仔越来越远,直至1976年去世于台湾。林语堂对故乡的记忆,停留在童年和少年时期,家门前的远山绿水,还有就是懵懵懂懂的初恋。但是,故乡即使是一潭清水,装在心中久了,也会变成黄金,成为一个誉满全球作家心中的富矿和创作的内驱动力。

请看林语堂笔下的故乡:“我的故乡是天下最好的地方,那里高山峻岭,毓秀钟灵,使人胸境开阔。”“走遍天下,没有一条柏油马路比我家乡的崎岖山道过瘾,也没有一栋高楼比家乡的高山巍峨。纽约摩天楼再高,但与我家乡的丛山一比,何异小巫见大巫,这是‘尺寸’不同呀!”

在《四十自叙》中,林语堂写道:“我本龙溪村家子/环山接天号东湖/十尖石起时入梦/为学养性全在兹”。到了耄耋之年,林语堂犹在《八十自叙》一文中写道:“坂仔村之南,极目遥望,但见远山绵亘,无论晴雨,皆掩映于云雾之间。”

有福的人心中存念故乡,有了故乡,江湖再远也有温暖,漂泊的心有了归宿才会停住流浪的脚步。心中没有故乡的人,只能像浮萍一样,停不住流浪的脚步,消失在未知的远方。到晚年,故乡已不是尘世间的黄金白银所可以媲美,它已经上升成为林语堂心中的最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