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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爷爷

作者:齐金  来源:且听风吟  编辑:周艺桂  日期:2012年05月28日
    爷爷是农民,穷人家出身,没上过几年学,脑子好使,又好学习,识字不少,能看很多书,终身不离的是历头,没事儿就搬个凳子坐到院里眯着眼看,时时要用。

    爷爷脑子好得出奇,记什么事一记一个准儿,父亲读书时就是出了名的好学生,数理化回回考试拔尖,算账什么的没有爷爷快。八十多岁的人了,对于遥控电视以前根本没接触过,前年,他看了二十多年的黑白电视坏了,给买了个新彩电,开关按钮什么都不一样,而且还有俩遥控器,一个开机,一个选台,对于八十多岁的老人来说,程序不是很简单。电视安好后,我给爷爷讲了一遍,哎,老头儿记住了,在我想,这岁数的人,怎么不得教个十回八回,他不,就一回,这点我佩服。

    爷爷十几岁上丧了父亲,家里孩子又多,他是长子,年轻轻的不得不担起家里的重担,跟着大人跑长途运货,当初汽车少,都是骡子跟马什么的山里山外的运,这些现在都记不清楚,很长时间没在爷爷跟前听爷爷唠了,关于爷爷打小到有我之前的事,我都记不得了。今天想说说我自己经历了记着的和听了别人说记着的事儿,主要侧重于爷爷的本行或行当,现在管这个叫工作。

    爷爷怎么会的,我不清楚,应该很早就开始了,后来他说有师傅,专门的学过,里面的东西我听不懂,行家搁一块儿能聊的来,看来是知识,不是蒙人,干什么的?说出来现在大多数人都不信,会排斥,我就排斥,以前排,现在排,我看以后还会排,肯定是不信的,父亲也不信,奇怪的是,一有什么大事情要做不知道后果时,父亲就会去问:“爹,你看这事儿明个儿做合不合适?”一种精神寄托吧,父亲也未必真信。说这么多大家应该猜到了,干啥?“看坟地算命的”,文雅的说法叫风水先生,我们那儿都那么说。现在来看算命的不多,大概不灵,人都不信,这行业或许压根儿就没多过,看坟地,配八字的多,谁家结婚埋人的都来,这两样似乎比命运重要,离人近,能摸着,命运,远了,还没个边儿,除非谁家里头不顺序,出瞎病,乱死人,就这也是看风水的多,我是这么看。

    小时候还在村里读书的时候吧,年太远了,记不太真切,我姑家的孩子,我管她叫姐的过来了,说了一件事儿,我们全家乐了半天。她说:来时坐公交,在车上听见一个人和几个人聊天,就说邢家庄有个老汉,看坟地算卦看的可准,怎么灵怎么好,说的绘声绘色,我姐就告诉那人说,那是我爷(ya牙)。我们这儿,外公爷爷一个称呼,统叫一个字:爷,土话念(ya牙)。

    可见爷爷的名声很早就传开了。

    这个活儿,不论骗不骗人,村里面干的不多,应该是干不了,骗人首先得要人信,没两把刷子揽不了这活儿,虽是个嘴上活,风险还挺高,要是一桩事没弄好,名声算臭了,以后在这行肯定没法儿混,像现在村里埋人,我们那儿还是土葬,都是一家一座坟,有先人埋了的,以后死的都往这坟里埋,顺着刨开就行,容易很多。要是死了人,不再往老坟里埋,要新选块坟地,就不是很容易,点儿背的,选好了一刨,刨到别人的老坟里去了,有些老坟年太多了,后代子孙都不再祭拜,坟就平了,上头种了地。这就得另选地方。首先,人主家要埋怨看坟的,怎么看的,就选个这?这可以见出看坟地的水平,我觉得这都是运气,地下头的事儿,又没有人下去看,谁清楚?爷爷运气好的很,在这方面没失过手,好多打偏了的,没办法,二次来找爷爷去看。第一次看的人该是钱也不拿,灰溜溜的早走了。爷爷在这行来说,周围几个县少有人不知道,名声很大,这名声,只要能传开,都是好名声,不灵的,就没有多少人去宣传他,顶多骂两句街,以后自个儿不信。要是灵验了,都得添油加醋的去神话一番,人就这么个心理。人活着,吃了喝了就行,生活上的事都不大在意,但迁坟动土婚嫁丧娶之类,关乎到将来平安,后世顺利的,都看得很重,慎而又慎,不敢马虎,很少有人在这上头打马虎眼,自个儿随便瞎弄,一是地方上兴这风俗,二是大家都信的真切。

    死了人,除了年纪轻的,搁一天就静悄悄地埋掉,别的都是三天封棺五天埋。埋当天还三祭九叩管乐齐名大排筵宴,村子了送葬礼数比较多,打第四天晚上就开始献,请戏班吹唢呐,很少有人不请,穷家可以简办,还没有人家不办。谁家里有白事,村里都分了组,几队的事,几队负责送葬,这都成了规矩,条分缕析分工明确,越来越规范,要是谁队里有白事,谁被安排了活儿,可他有事儿顾不上,就得按一个劳动力的工资出钱,人家好雇个人顶你,或是把钱给剩下干活的几家,人家多干点,把钱分了。说着说着说远了,说回到爷爷身上来。

    我还小的时候,常听姑姑们讲起一件事,以前什么地方,地名忘记了,要修一条大公路,这路怎么修,从哪过,就找风水先生来看,免得以后出什么事儿。听到这个消息,一下子就去了很多风水先生,四邻八县,有点儿名望有点能耐的都去了,去这么多到底听谁的?就摆了个擂台,打擂台,我爷爷就赢了,后来当着爷爷面儿说起这事儿,爷爷插进来一句话:“好娃,那是容易滴,敢是反道(玩耍。不是正字)哩?”具体怎么个打法,她们没有说,我也没有问,以后有时间在靠靠。

    后来还听到一件事,爷爷去给一家看坟地,到那家老坟上一看,说这坟里头板(棺材)放倒了,当时就语惊四座,刨出来的时候,大家一看真是倒了,一下子大家都----我也不知道该咋形容了,到底怎么知道的,我没想明白,也没有问。就当这两件事是传闻吧,没事儿了听个乐,至少到现在我还不辨真假。

    这件事是我亲历的,初三时,我跟爸在一个学校,爸在教书,我在念书,我在爸的办公室里住着。一天晚上,做饭的大师傅突然走了进来,他跟我爸熟,我爸在高中读书时他就在做饭,二十多年了,刚进门,就来一句:“我服你爹了,你爹那眼窝真馋(厉害。不是正字)!我是服了,我以前都不信这个,这回服了。”我爸还以为他在夸我爷爷眼睛好使,看的真,瞧得远,就说:“我爹眼窝没有以前好了,里头长了点儿晕。”大师傅根本没理会,继续接着他的话:“馋哩馋哩,人外眼窝馋哩。今儿个我屋里(本家或家里)一外哥哥死啦,唤你爹过去看坟地,我跟着到地里一趟,到坟地一看,人告跟前人说,这屋里出了俩人,我一路跟着,没有人告人说这,说的真准,我哥哥俩娃,都在外头干事,真服了。”听完,我爸就呵呵的乐,这会儿还有啥说的,我也是一边赞叹:“不可能吧,不可能吧。”一边也乐,我乐的是他跟我爸说话打岔的事儿。听到这种事情,真的很感到惊奇。

    2009年暑假,我去北京前一天,晚上在一起吃饭,正吃着,爷爷突然说:“明个儿走,日子可不好,到了北京赶紧到你姨姨家,可不敢跟外人打交道,特别是女滴,恐怕有人骗你哩。”我当时一听就觉得好笑,我这么聪明还能被骗?爷爷的话没有太在意,但走了心了,很奇怪。第二天火车上一路都格外小心,我还以为爷爷让我防贼,车上会有女的骗我东西,行李箱一会儿看几眼,看的很紧,第三天早上到京,一路平安。到了住的地方,就和几个朋友商量去买台电脑,下午同两个朋友去市里买,一友建议说去专卖店买,质量有保证。我想中关村不是便宜点儿,质量应该都一样,就去了中关村。到那儿接待我们的是一年轻姑娘,谈了很长时间,最后确定好机型签了合同成交了。回去后过了几天忽然感觉不太对,预感到上当受了骗,上网一查,果然如此,拿的型号和我们谈的型号不一样,差价五百多,但合同上写的是现在这个型号。口说无凭,没有证据,百口难辨,想维权都不能。真灵,后悔没有听爷爷的话。可又说回来,一路上已是小心加小心了,有些事儿要来,真是怎么防都防不住,只能认命,听其自然。后来细想这件事,吃亏跟自己好贪便宜有大关系。

    爷爷在七十多岁的时候,身体还好,腿脚都还算灵活,自个儿经常骑车去七八里远的镇上赶集,现在腿疼的都快拉不动了,整天拄根拐杖,上下台阶都费劲,自行车肯定是骑不了了。爷爷很喜欢赶集,现在自个去不成了,我知道爷爷很想去,我在家时,一赶上有集,爷爷见着我就问:“将娃,你明个儿没事吧?骑摩托明个儿把我带上到会上跑一圈,我办点儿事。”爷爷去也没事,就是想去,赶回家能买两三块钱东西,在村里头都能买得到。我带爷爷去了几回,现在回家少了,爷爷要是想到集上,爸就开车把他送去,去之前,老是先问好啥时候回,说:“时候短的话,我等你一会儿,长的话,我就先回了,说好回的时间,到时间我过去接你。”爸也知道,爷爷一辈子就好赶集,“没啥事儿,到会上就是转转,买点儿东西,跟熟人聊聊天,喝点儿羊汤啥的,”这些父亲都跟我说过。现在去的更少了,每天就拄着拐杖在村子里转转,像这天儿一到下午太阳下去凉快点,就坐到门口,跟一帮街坊聊聊闲天,七八点钟回去吃晚饭,吃完又出来,坐门口接着聊。大家都是出来歇凉,没事干就聊闲天呗。十点多,热气下去了,人也困了,各回各屋,洗把脸,看会儿电视就睡了。

    随着爷爷年岁越来越大,请他看坟地时接他的车也发生了变化,钱也翻了一翻,这很有意思。

    年轻的时候,身体还好着,来接的人都是骑摩托车,出趟门一瓶酒一条烟,外加五十块钱。本家的一个叔有回就开玩笑说:“以后出门我骑摩托把你带上,钱我不要,光把烟酒给我就行。”这虽是开玩笑,但里面羡慕的成分也不少,当时五十块钱已经不少了,盖房的大工那时一天才挣三十五块钱,而且这活儿不费力,拿嘴说说就这么多东西。

    后来年岁大了,像近几年,很少有摩托来接,除了家境实在不好的,但凡别的人家,即使自家没有汽车,也要借一个车来唤,奇怪的是没有人告诉要开车来,很自觉的就改了车了,这很有点意思。可能是大家生活条件提高了,工资高的缘故吧。现在出趟门,烟酒照给,至少一百块钱,给的多的,东西也多,钱也多。一回,一个局长什么的给唤去了,送回来时村里有一段路在修,车过不来,拿的东西又多,送回去一趟后,把我妈也叫了来,一箱一箱把东西往回搬,真是羡煞了路两旁歇闲的人。看到这种事情,我跟妹妹常常笑着说:“咱爷是越老越值钱了。”

    死人没有常数,有时多有时少,多的时候,门口一下子停五六辆车,爷爷只能去一个,每每都是,车来了好几辆,爷爷早被人接走了,没接上的,只能下午或明天早上再过来。这些个现象,村里一些人见着就眼红。村里车不多,我们家门口时不时老停一辆,一天我在楼上转,就听见街坊在大街上聊天:“这车是干啥哩,才威屋里有啥事儿?”另一个就回答:“恐怕是哪村有白事,唤才威爹哩。”

    爷爷人比较清瘦,脸上骨骼明朗,很见精神,前年我给照了一相片,很像晚年留须的李叔同,精神上像,不是长的像,很通脱。

    爷爷一生节俭、固执、脾气大,什么事儿不合他心意就发火。

    干这个活,看个八字,算个日子什么的,来的人都带着东西,常常是好多东西都吃不完,或许是想不起来吃,或许是舍不得吃,就过期了,特别是豆奶粉,送的人多,我们家又没人喜欢喝,常常过期,整包整包的扔掉。一天有一个娶媳妇的年轻人让爷爷给他看日子,问娶哪的,合不合适,能不能到底?因为村里现在娶媳妇,男方花费很大,一般娶个媳妇得花十一二万,彩礼加酒席家具什么,总共。要是娶过来了,过两天不成了,钱就打了水漂,因此都比较谨慎。他那天来就拿了袋豆奶粉,爷爷跟他聊了会儿,见他拿的是豆奶粉,就对他说:“你爷我不爱吃这个,你这搁哪买的?你去把他换成烟。”我妈那次可能打旁边经过,听了一耳朵,人走后笑着对我说:“你爷真是年纪越大越变得,就能说出这话。”

    还有一些东西,送的人就缺德,送过来就是过期的。也不知道谁送的,一盒燕窝,我看已过期半年了,爷爷说是前几天人才送来的,我就说过期了,给扔了吧,爷爷立刻皱着眉:“嗯,能喝,过期怕啥哩。”争执不过,后来再见,已是一堆空瓶子。还有一回,一箱酸奶过期了,我也说给扔掉,爷爷也是不让:“甜甜的,你不喝,搁下我慢慢喝。”这回我没听他的,直接给扔到垃圾桶里,连垃圾一同倒掉了。

    前两年一个热天,我暑假回去,爷爷整天吵着让我们把剩下那块地种上豆子,说了好几天,见我们都皮的不动事,一到下午爷爷就过来: “才威,起,将娃,起,把犁拿上,准备去地里,豆籽我都给你搁好了,将娃和你爸拉犁,丑女搁后头点籽,一会儿就种完了。”连着来了好几天,实在烦不过,一个天气不太热的下午,我们就去地里种了,地也干了,天瞧着也不像有雨,我们仨不管这个,都跟给日本兵支差似地,把豆籽儿种到地里就成。爸都五十多的人了,那次明显是在应付,结果可想而知,种的豆儿啥也没出来,在地里胡捣腾了半天,二斤豆子算白扔了。我们都不跟爷爷说,爷爷也不去地里看,一点儿不知道,二斤豆子买平安,要不然真是一天都睡不成安生午觉。

    读书期间,我每年暑假都回家,也是一年暑假,爷爷微笑着温和的跟我说别的学生都勤工俭学,放假了去给人打工,问我去不去:“咱村里砖机上要人哩,你去给人干吗?实验一下,看你能给人干了吗,村里好几个老婆在那干,给人拉车搬砖,一天四十五块钱。”我一听,十分反感,拉长了语调回应:“热死了。我——才不干哩,能挣多少钱,这一点钱。”爷爷听完,当即火儿就来了,扯开嗓子,破口大骂:“你有你妈多少钱?你挣下几毛钱,小钱看不上,大钱不会挣,老话说,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爷爷是受穷长大的,穷日子过惯了,啥都舍不得,也舍不得吃,也舍不得仍。有时吃了过期或有点儿变质的东西,常常闹肚子,老说肚子不爽快,头晕的。我说去保健站给你拿点药?爷爷立马接一句:“歇歇就好了”。

    人民公社的时候,爷爷也没少受罪,他跟人不对,大队里有人整他,不给他粮食。具体情节我不太清楚,说到这事儿,爷爷老说:“那些个孙子人就整你哩嘛,明明有,说没有,就不给你,一回你姑姑去领饭的啦,到那人说没有,你姑姑回来,把碗一撂,哇一声,气的哭哩,孙子净亏你哩,那几个看有一个有好下场?公斯腿磕的不会动啦,活不长了,剩下外几个,早死球啦,我整点个灯笼,把他几个一个一个送到地哩。”

    2007年6月,奶奶去世了,奶奶死的时候,爷爷出门了,不在家,下午爷爷回来,奶奶已经咽了气,这时候街坊都来帮忙,爷爷强忍着悲痛在安排入殓的事,脸上装得很镇定。爷爷心里很难受,没能见奶奶最后一面,没能跟奶奶说上最后几句话,当着这么多人,想哭几声,说几句心里话都不能够,就不难受?强忍着,脸上能看出来。

    奶奶病的这几年,大部分时间是爷爷在伺候,端屎倒尿洗涮衣裤,时间长了谁都烦,爷爷也是一肚子的话没法儿说,虽说病了,伺候起来心烦,但有这么个人在,心里不空。那天晚上,爸让我过去陪爷爷睡,爸不愿意明说让我安慰爷爷,他去不合适,只说:“你爷一个人睡不习惯,你陪你爷睡几天。”晚上爷爷时时叹气,跟我说了几句话:“我把前年买的那块薄棉单子拿出来洗了洗,还说再热一点给你娘(我们那管奶奶都叫娘)盖,可到死球啦,唉……唉……”我躺在炕上,当即泪流满面,强忍着不哭出声,哽咽的早已说不成话,怎么能舍得,生生死死,风里雨里六十多年,怎么能舍得,六十多年呀,我明白爷爷的心。

    按照风俗,第三天封棺,这一天家里来了很多人,家属亲戚都在灵堂内,办事人不时问爷爷,时候到了,封吧,爷爷看看表沉着脸说再等会,再等会,他们问了好几次,爷爷一推再推,封棺的时辰爷爷看不能再往后推,面色沉郁凝着眉略带恼怒的走出去对封棺的人摆了下手,示意他们进来,坚决果断的说了声:“进,封棺,”语气里含着责备,似乎在说时辰到了你们怎么还不封?在外头等着的四五个人拿着大钉子,红标布走了进来,订之前会打开棺盖,让亲人再看一眼,刚挪开棺盖,爷爷在门口扭过身,见状,提起拐杖,哭着,从门外斜着身子疾步一抖一抖的倾了过去,趴在棺板上手伸在里面哭着:“化峪,化峪……,”(我们那里老一辈的人称呼自己的妻子都用妻子家在地的名字代称)爸爸姑姑们也趴着上面恸哭。“好了,好了,死啦不能复生,这么大岁数,好着哩,看一眼就行啦,”办事在一旁人劝说,因为要封棺,爬着没法盖,跟前人随即把他们拉开:“订,订,订……”永不可再见了……。封棺前,我没有过去去看,也不想去看,蹲在卧室门口看着他们,心里想着:死了,看也不知道了,还有什么意义?忍着不想哭,可是哪里忍得住,早已是满面流着泪不由自主的一下一下在抽泣,真后悔没能看最后一面,永不可再见了呀。

    出丧那天,爷爷亲手写了幅挽联,挂在奶奶灵前:

    ………………

    我哭泪点如水流

    上联忘记了,真是大不该。

    下午起棂的时候,爷爷又是哭着倾过去想拉住不让走,被跟前人使劲的扶住了……。

    奶奶下葬后,我跟爷爷还睡了几夜,一回爷爷跟我讲起他们以前受穷吃苦,忍不住哭出了声,抽噎两声,停住哭,又是一声接一声的叹气,唉……唉……,不时用手绢试去眼角的老泪。

    ……

    今年爷爷已八十五岁了,身体不是很好,时时头晕,走路也越来越不灵便,说不定哪天,说没就没了,唉。现在每次回家,爷爷担心挂念的都是我的婚事,老催着快点结婚,说:“你一结婚,我心里就没事了,心就安了,死也瞑目啦,你不结婚,我心就放不下,非等你结了婚才老哩。”我理解爷爷,家里这么多孩子,爷爷奶奶就疼了我一个,我出生时只有二斤多,据说大鞋窠子里就能放得下,跟个老鼠似地,都说养不活。奶奶把我放在棉裤腰里,小心翼翼翼翼小心的养着,才有了今天的我,每每想起奶奶,还是时常落泪。

    前段时间跟妹妹在网上聊天,妹妹问:“你啥时候结婚,把咱爷都等的火的,说你不结婚,他就不老。”我发了一句:“这是好事儿,”随后又发了几个哈哈哈,感到很无奈,没过几秒钟她也发过来几个哈哈哈,她懂我的意思。

    这个问题应该是爸妈让她问的,他们也希望我早点结婚,我每每以年龄还小推脱,我年龄真的还小,但他们也有他们的参照物:村里孩子结婚都早,我这个年龄在村里都属于大龄青年。只能说父母的参照有误。

    写着写着,愈多的往事在眼前蹦跳,都推嚷着想挤到纸上,累了,就写这么多吧。爷爷现在生活很幸福,家里不缺钱,我爸又孝顺,这里我也没有别的东西可敬,只能送上几句祝福的话,表达我的心愿:愿爷爷身体康安,福寿绵长。

    对了,再补充两句,这是要紧的。

    爷爷名叫邢聚法,山西省稷山县人,在当地也算数一数二远近皆知的能人,将来希望能留个名,写在这里,让大家知道。

    2012.5.10早草

    5.18晚改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