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不清楚是什么时候买的牛了，那时候爸爸还健在，听妈妈说那是用一千多块钱买来的牛犊子，还不会犁地。从它到我们家开始到卖出去的时候算算也有七八年了吧。就算是畜生七八年的相处也是有感情的，当回家看到牛棚里空荡荡的，一股怀念之情便由然而生。

    牛，你现在在哪儿？过得好不好？

    记得买牛是在我学习最为紧张的初三时候。因为中学学校离家近，每个周末都可以回家。所以才得以看到这牛犊渐渐成熟的过程。它刚来到我们家的那样子瘦瘦的，皮包骨，毛皱皱的很粗糙，还矮矮的，有青年人那种桀傲不休的性格，它那时除了爸爸谁都不亲，别人一接近它就蹦蹦跳跳挑起后腿，或者绷着脸一脸凶相想顶你的样子。这时候谁也会吓得跑开的。正因为年轻，所以我们都有傲气。所以我不允许有牲口在我面前撒波放野，我认为人比牲口强悍。我说爸爸放牛就交给我吧，爸爸用赞赏的眼光看着我说行，可妈妈一万个不同意。最后妈妈还是被妥协了。

    我第一次牵牛的时候，那牛蹦得老厉害了，两只后腿还不断的糊乱踢蹬。我左手紧紧扯着绳子，右手扬起一条很细的木鞭，身子还要巧妙的躲避它的踢蹬。我会时不时给它一木鞭，嘴里假装怒吼着一些脏话，就像愤怒的父亲教训儿子一样。在我的*威之下，它不蹦哒了，只是被我紧紧牵着，头向我，以我为中心，它的屁股为弧转圈圈。我走它也跟着一边走一边转圈圈，看起来十分有趣。就这样被我牵进牵出几次以后，它终于愤怒了，在我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突然亮出了它的双角向我身上顶来，很野蛮，很凶狠，有要置我于死地之势。还好路人救了我。于是我和它从此结了仇。从此我也害怕牛了。那晚爸爸把它绑在牛棚里用很粗的木棍抽打，我听到“啪啪啪”和牛惨叫的声音。经过讨论得出，是因为牛没阉，正处于发情期，好斗，顶人，撞土等方式才能消耗它过多的雄性荷尔蒙。

    自从受到爸爸施于的酷刑，牛的野性收敛了许多，每天都乖乖的学习犁地。妈妈在前面牵着它，爸爸在后面扶犁，它在在中间卖力的直直向前迈步。它就像一个努力的孩子被父母精心培育着。它开始变了，变懂事了…

    后来我和它接触得更少了，因为我以较优异的成绩上了高中。偶尔回家一次看到它，它都会很温顺的看着我，大大的双眼像是充满了歉意，久久凝视我发出低沉的声音。我断定它在像我道歉着呢。久而久之，我对它的仇恨消失了，我原谅了它。一般人是靠近不了它的，而后我可以喂它东西，可以抚摸它，我们的友谊就这样建立起来了。我的朋友你现在还想起我吗？

    爸爸当了三年牛的主人以后就病逝了。我们都很悲伤。在这段时间里我看到牛吃很少的草，眼里布满血思，眼角挂着湿湿的水的痕迹，我知道那是泪痕。那之后妈妈顺理成章成了牛的主人。妈妈每天精心照料着牛，放牛，收牛，犁地都是妈妈，别人是动不得它的。日子就这样过了两年，妈妈要去广东打工了，牛在恋恋不舍的眼神下还是接受了奶奶成为它的主人的事实。从此它开始了和奶奶长达三四年的生活。奶奶是很疼爱这只牛的，每次出门干活都带上它，干完又一起回家。还常常额外割一些好的草送到它牛棚里。它到底是长高长大了，长剽了，毛油亮油亮的，像一个很健状的中年人。

    我上完大学，一出来就参加工作，也就没什么时间顾及牛了。起码有四年左右没有接近过它，但心里是从来没有忘记过它的，知道它和奶奶相处得很融洽，知道它每天都在土地上默默耕耘，且没有怨言，且没有图回报。我想这就是牛的奉献精神吧。人有这样自始而终的奉献精神吗？我想，没有！雷锋除外。

    我和妈妈工作在外，妹妹读书，家里只有奶奶一个人。奶奶是渐渐老了，种的地一年也比一年少，用到牛的时候也就跟着少了。经过全家人几次的讨论决定，卖牛，主要原因是奶奶年迈无力照顾牛。我们并不是嫌牛成了负累，而是现实太残酷了使我们不得不这样子。我相信家里每个成员心里都不舍得卖牛，可又不得不向现实妥协。

    卖牛的时候我没有在家，连它最后一眼也没有看到，为这我常暗然泪下，说到底它不仅是我家的功臣又是我的朋友呀。但我知道我的这位朋友在离开时一定很争气，它一定没有流泪，它一定很从容的跟着牛贩走，心里也一定明亮主人的这个决定。到这一刻它仍是在牺牲自己报答我们这一家子，它仍是无怨无悔。它是我们家的骄傲。它的价钱是我们村里历史以来卖牛的最高价，它值得这个价。

    我的朋友无论你在哪里，或者不在哪里了，我们都会想你的。

    （2012--03--04 农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