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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边岁月

作者:⊙苏丽芬  来源:柚都平和  编辑:张艳珍  日期:2025年12月01日

细雨霏霏,婆婆拿过蓝布围裙,她执意要摘些新蒜来大鼎炒米粉,老家米粉是出了名的,韧性强,有嚼劲,特别有味道。先生与我交换眼神:“雨天路滑,不如我们代劳?”

老屋旁的菜园在暮色中沉睡,青苔斑驳的石井栏映入眼帘。时光记忆回到20多年前——那时天未破晓,先生家几兄妹便轮番来此汲水,木桶撞击井壁的闷响声惊起檐角的麻雀,只有把家里水缸的水蓄满,才够一大家子当天用。晨炊未起,井台早已欢声笑语,妇人们浣衣的棒槌声与陶瓮汲水的叮咚声,汇成一首清亮的晨曲。多年没有挑水了,我站在井边看着邻居们站在井沿把水桶往井里一扔,一桶水就满满当当被提上来了,我试着站到井沿往井里一瞧,井深得见不到底,我竟然有些头晕目眩。

手指滑过井绳磨出的凹痕,看到老邻居正弯腰打水,木桶吃满水的瞬间,井底顿时传来悠长的叹息。探头望去,黝黑的井水倒映着干净的蓝天,恍若看见了童年的溪流。

在那个缺衣少食的年代,老百姓喝水都得到河里挑,我家老宅就坐落在溪边,有着得天独厚的条件,彼时的河水清可见底,我们还经常跑到河里抓鱼摸虾,乡亲们喝水只需找一处水深位置,把桶扔到河里让水填满就可以挑回家饮用。

1987年,镇政府考虑到老百姓的喝水问题,特意在政府里边挖了一口深井,井边临时建了一个铁房,专门放置抽水机的。我家就在镇政府旁,每天傍晚放学,奶奶就让我们去井边挑水,刚开始,我就在旁边看着,姐姐学着大人的模样,把桶绳在腕上绕三圈,站在井沿把桶往井里甩,但桶不听话,就在井里晃悠,水就是不能跑到桶里来,姐姐额头上的水花和汗珠混合在一起,像晶莹的珍珠缓缓滑落。

好心的邻居耐心示范“你们得把桶放斜了,让水满进来呀”我们试了几次,水还是不能满进来,姐姐急中生智,在桶旁边的绳子上绑个石头,这样把桶放到井里轻轻一晃,水就会溢进来。刚开始挑水,奶奶给我们准备了两个小塑料桶,暮色里两个摇晃的身影,扁担的吱呀声惊起归巢的麻雀。日复一日,塑料桶被磨出月牙状的凹痕,泼洒的水渍在石板路上划出不规则的图案。

如今,老百姓生活水平改善了,家家户户喝的、用的都是自来水,也不用劳神费力去挑水了,但却再难尝到井水沁骨的甜。当年那井里的水,我们放学回来口渴了,都可以用舀子直接舀来喝。那天回娘家,发现父亲在院角装了手压泵。铜柄磨得发亮,一压一抬间,记忆中的清泉便汩汩涌出。我俯身啜饮,凉意漫过喉头时,仿佛井边传来了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井栏边的野菊花又开了,如今到井边挑水的也只是附近老百姓挑去浇菜而已,但老井那古老、质朴,且源源不断的奉献精神却早已烙印在人们心里,她始终在泥土下默默滋润着这片土地,而那些在晨雾中蒸腾的岁月,那些随扁担起伏的朝夕,原来都沉淀在井底,化作永不干涸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