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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闲饮茶否

作者:⊙妙 与  来源:柚都平和  编辑:张艳珍  日期:2025年07月21日

晨光熹微时,我总爱倚窗独坐,观壶中水沸如松涛,听茶汤入盏似清泉。茶于我,是喧嚣尘世里的一隅静地,亦是烟火人间中的一缕禅意。虽非名士雅客,却愿以茶为媒,在杯盏起落间寻得几分从容。

茶舍简陋,偶有客来,多为旧友,知之鲜少饮茶,自应照顾其口味。好友她们大都喝不了浓茶,甚至不敢夜饮,生怕难以入眠。我是不忌口的,倒成了主随客便。若遇口味挑剔的茶客,便以花茶相待。此花茶非彼花茶,需以鲜花多次窨制,将花香锁入茶叶的肌理,不见花瓣,只留暗香浮沉。经滚水浸泡,茶香裹着花香氤氲升腾,任谁也无法抗拒这一味芬芳。春夏偏爱茉莉绿茶,清雅如素衣仙子;秋日独钟桂菊白茶,甜润似故人私语;寒冬则捧玫瑰红茶,馥郁如暖炉围坐,总能惹得一众女友眉眼含笑,唇齿生欢。

茶香四溢,茶具亦不可缺。去年偶得一只中古琉璃杯,虎口围圈大小,通体密布龟裂纹,似冰裂霜凝,又似经络蜿蜒。日光斜照时,碎纹如流星闪烁;若注茶汤入内,裂痕随水波游弋,恍若掌心捧了一汪潋滟的湖。这般灵物,自然舍不得随意对待,唯有白毫银针、踏雪兰妃这般清雅名茶,方配得上它的剔透。淡黄色的茶汤映着杯壁碎纹,茶烟袅袅间,若见冰山间晨雾、星宇下清溪,心神俱静,物我两忘。

茶席之上,光有茶与器,终是少了几分意趣。素日里铺一方印花茶席,或喜鹊振翅,或红榴坠枝,茶桌顷刻活色生香。茶宠更是各显神通:彩瓷鸳鸯憨态可掬,陶土草莓鲜红欲滴,更有雕佛缅茄、迷你葫芦,聚作一堆,像在开会。可惜我独爱干泡,这些小家伙鲜少沾染过茶汤,只静静伏在席之一角,权当是独饮时的无声陪伴。

若逢佳节,茶席便成了方寸舞台。中秋夜,必请出云纹青瓷果盘,盛一枚月饼如托举明月。主角则选月光白或桂花乌龙,再请出高脚青釉杯,杯底的圆形冰裂纹恰似满月挂长空,茶汤倾注时,杯中光影流转,恍见“海上生明月”之胜景。友人或言或笑,我亦沉醉其间,不知是茶醉人,还是景醉心。

最难忘某年临冬,友人邀我至千米山巅饮茶。晨雾弥漫,山径湿滑,我们提山泉、着旗袍,步履维艰,却也乐得其所。及至山腰,遇云海翻涌恍如仙境。匆匆煮水沏茶,众人捧杯暖手,呵气成霜,茶香似融了霜雪,沁入肺腑。然寒气侵骨,终是“以其境过清,不可久居”。归途回首,雾散天青,方才那一盏茶,已留作山间最暖的印记。

茶事如人生,浓淡皆需细品。有时独坐至夜深,看残茶冷透,倒不觉寂寥——杯底余香犹在,窗棂月色如初。茶舍虽小,却容得下四季风月、浮生悲欢。想来所谓“得闲饮茶”,图的未必是茶,而是这一寸光阴里,心无挂碍的清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