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烧楼往事
我们霞寨镇彭林有上下楼之分,下楼即砖楼,上楼即顶楼,数十年前顶楼因为火灾烧了一半,我是亲眼见过那熊熊大火吞噬瓦片土楼的情景的,现在另一半已经推平成了菜地,仅剩楼门和供奉的土地爷。我们砖楼还有一段残垣断壁镶嵌在一两间平房子的瓦片底下。楼门在南边只剩下几条石板,数十年前遇有婚嫁还选择从石板门槛出入。楼前干涸的水塘里种着蜜柚和蔬菜。楼内就叫楼下底,有几间瓦房和水泥房子。东南向供奉土地爷处曾经是楼的边门。小时候我不知道我们住的就是土楼,因为看不出楼型。
老人们传说着几辈前有贼偷挖墙洞企图进来偷财物的故事。一天,贼仔在夜深之时挖呀挖没把墙洞挖穿,这时天已快亮,就悄悄用杂物挡住墙洞,趁着夜色隐退去了。楼内人发现有蹊跷,就悄悄互相通气,预备在夜深之时伺候贼仔。他们在对着贼洞的楼内两边各放置两个木桶,两个人分别站在两个桶内,墙洞上面吊好耕田的铁耙,就这样伺候着贼仔再次赏光。那贼也真是个笨贼,也该那贼失败,他不懂人不能第二次踏进同一条河流,不该再傻乎乎地来挖墙洞。夜深了,贼又来挖洞,挖呀挖,打通了,他把木棍直伸进来探路,只觉木棍畅通无阻,往左一敲,有木桶声,往右一敲,也有木桶声,除此之外,并无异常,这下贼放心的把头伸了进来。屋里的人把铁耙取起,狠狠地叉向贼仔的脖子,只听“哎呀”惨叫一声,那贼的脖子正好卡在两个铁牙齿的中间动弹不得,那贼仔为此付出了代价。
那么,我们的砖楼为什么被火烧了呢?这还得追溯到1853年的厦门小刀会起义,族谱记的是“双刀会”。不论叫哪会,反正它是天地会的支派。我有幸从乡亲那借到族谱,这是一本幸存下来的族谱,头尾几页都碎成屑了,我把它复印了。复印店店主说这本他看过,有人印了一本寄去台湾。我翻着族谱,异常兴奋,古人很聪明,他把重要的事情反复写。重要的事情都在,没碎掉。族谱赫然写着“咸丰三年(即1853年)”“是年双刀会匪陷障东西朔南截劫都有我社……”“县主陈公据呈临办社众潜隐不理”“上下两楼被其焚去瓦屋七十三间而埕中之祠及上下两学概行焚毁……”时为“咸丰三年六月初八”。原来厦门的小刀会起义之火烧到了我的家乡。当时的清朝受太平军的沉重打击,却也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尚有力量腾出手来镇压造反。长辈口传的实情是:担往九峰供给知县的荔枝在路上被劫取,劫取荔枝的人纷纷报是彭山人,但确实是有虚报彭山人的。知县办好了案,本来不打算烧房子,是因为知县一行走了不远几步路,彭山人给他们放了铳,知县一行才回头烧楼,听说是认“青门对(联)”,刚好那几户因为亲人过世都贴着“青门对”。上下有两家私塾被焚。很多房子被焚是因为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无辜百姓遭难。
我们这下楼是先有陈姓人家后才来了我们卢姓族人。上楼最初主要是陈姓住的和几家卢姓住的半月形的土楼,后来因为人丁繁衍,卢姓和陈姓商量着围成圆楼。卢姓的祠堂也是在陈姓祠堂旁边另盖的。后来陈姓人家移往山后等地。
族谱还记有土楼古代遗留的民风五月五“拔稻禾黏门顶”,那是道光帝年间的民俗,叫“蕤宾节”“天中俗”。可见端午节并不单单为了纪念屈原、伍子胥,这民俗是不是透视着老百姓把生产稻米看作天大的一件“大代志”(闽南语“大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