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在记忆里的凤凰花
宁静的午后,翻开《诗经》,读到“凤凰鸣矣,于彼高冈;梧桐生矣,于彼朝阳”这句诗时,心里浮起一阵遐想。诗中的凤凰,象征着吉祥、和平与高贵,它的鸣声清脆而悠扬,仿佛在诉说着遥远而神秘的故事。而梧桐树,生长在朝阳之下,枝叶繁茂,每一片叶子都闪烁着生命的光芒,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生机勃勃,给人一种宁静而坚韧的感觉。
梧桐树,也称凤凰木,凤凰是会选择好的树木而栖身,于是有了“良禽择木而栖”。凤与凰五百年下凡一次,只栖梧桐树,其爱情故事,可谓感天动地。“家有梧桐树,引来金凤凰。”这是中国老百姓的梧桐文化。在神话传说中,凤凰是一种神鸟,娇媚清秀,妖娆多姿。古人常把梧桐与凤凰联系在一起,凤凰恋梧桐,梧桐引凤凰。想必,能招引凤凰的梧桐树,自然也是神异之树。张爱玲的《倾城之恋》中有一段描写凤凰树的句子,白流苏第一次去香港就见到,在浅水湾,范柳原搀着她下车,曾指着汽车道旁郁郁的丛林道:“你看那种树,是南边的特产。英国人叫它‘野火花’。”“黑夜里,她看不出那红色,然而她直觉地知道它是红得不能再红了,红得不可收拾,一蓬蓬一蓬蓬的小花,窝在参天大树上,壁栗剥落燃烧着,一路烧过去,把那紫蓝的天也熏红了。”第一次看到此段文字里,我就记住了那句话,从此看到凤凰花时,心里总会想起白流苏心里那一蓬蓬的凤凰花。我们总是觉得那漫天的红是艳艳的红,却在张爱玲的文字里看到了一路烧下去的红,一句话,凤凰花的红,就这样喷薄而出,如此富有生命力。
凤凰树属南方常绿树种,落叶乔木,夏季是花开绚烂的季节,在公园里,在湖边,凤凰花就像一个俊俏的少女,一不小心就会与她撞个满怀。我们熟知的一个成语叫“凤凰涅槃”,据记载,凤凰每次死后,会全身燃起大火,然后其在烈火中获得重生,并获得比以前更强大的生命力,称之为“凤凰涅槃”。如此周而复始,凤凰获得了永生,故有“不死鸟”的名称。如果说凤凰鸟是永生之鸟,那凤凰树即是平安祥和之树,凤凰花也就是吉祥如意之花,在人们的心目中,凤凰有一系列美好的成语词组,凤凰于飞、鸾凤和鸣、龙凤呈祥、凤鸣朝阳和凤凰来仪等。在我们的心中,凤凰,不仅是一个名字,一种文化,一种精神,更是一种美好的祝福。在中国文化中,凤凰形象不仅表示自然物之“和”,也表示人类社会之“和”。龙凤呈祥是最具中国特色的图腾,象征着祥瑞,“凤凰“五色”后来就被看成是古代社会和谐安定的“德、义、礼、仁、信”五条伦理的象征。
有人说,凤凰花是为离别而开的。每年六月花开时节,正是毕业离校之季,凤凰树下,承载了无数青春的记忆。从此,这一树繁花便成为一别两宽的见证。想当年,在学校的凤凰树下,时光仿佛凝固成了一幅美丽的画卷。当夏日的阳光透过凤凰树繁茂的枝叶,洒下斑驳的光影,男同学举着酒杯道着祝福,女同学含着泪水相拥而泣。还有一些校园情侣,在树下走了一圈又一圈,每一步都是如此艰难,从此挥手自兹天各一方。凤凰树下,执手相看泪眼,有太多的不舍,却欲说还休,无语凝噎。凤凰树下,多年的同窗情深难舍,那些共同度过的岁月,如树根般深深扎入心底。曾有的小小瓜葛,在毕业的钟声敲响之际,风吹云散,变得轻淡无迹。
我们曾在凤凰树下许下诺言,要相聚要铭记更要久久地维护着我们的同窗情谊,我们相信当时的诺言是真的,当时的念想也是真的,以为人生的岁月会像凤凰树一样,四季常绿,红红火火,这是我们心中永远的温暖之光。我们梦想着在各自的领域里绽放光芒,然后回到校园分享彼此的成就与喜悦,可是岁月已过不惑之年,回首往昔,那些诺言和梦想,仿佛历历在目,但现实却让我们感到无奈。或许是因为工作的忙碌,或许是因为生活的各方因素,我们渐渐失去了联系。那些曾经熟悉的面孔日渐沧桑且在岁月中渐行渐远,相聚的日子变得遥遥无期,惟有凤凰树依然静静地矗立在那里,见证着更多美好的青春故事。
不仅仅是校园的离别愁绪,南唐后主李煜《乌夜啼》:“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重门深锁,抬头望天,只有一弯如钩的冷月相伴。低头望去,只见梧桐树寂寞地孤立院中,李煜幽居寂寞深院的凄凉境况跃然纸上。凤凰树,自古以来便承载着人们的离愁、思念与回忆。如今,看到那一树的火红,总会停下脚步仰望,心沉入无边的宁静。想起日暮乡关中故乡的凤凰树,想起校园的凤凰树,想起历经的点点滴滴,一幕幕隐隐跳跃在树缝光影间。只是不知又有多少学子在漫天飞舞的花与叶中互诉着一腔腔的满怀惆怅,仿佛时光从未逝去。
在凤凰花开中,岁月渐行渐远渐无痕,而我能拾起的,仅仅是记忆。因为我知道,人生能留在记忆里的东西才是恒长隽永,源远流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