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的诱惑
“无论走多远,都要回家过年!”“再大的风雪,也挡不住回家过年的心!”腊月十五春运一启动,顷刻间,“回家过年”成为大江南北流行语。“年”的诱惑,激情涌动于神州大地和海外华人生活圈。
“过年”又称“过春节”,春节,指的是农历正月初一至正月十五这段节期。“过年”旨在辞旧迎新,接祥纳福。北宋政治家、文学家王安石《元日》诗写得明白,“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除夕更阑人不睡,厌禳钝滞迫新岁;小儿呼叫走长街,云有痴呆召人买”。除夕夜深,了无睡意,大人们祈求神灵除灾降福,小孩子走上长街嬉笑玩闹,说有“痴”“呆”,谁人来买。这是唐代诗人范成大《卖痴呆词》中的“除夕守岁”习俗,此中小孩叫卖“痴”“呆”情景,充满生活情趣,让人忍俊不禁。
除夕守岁习俗由来已久,最早见于西晋周处的《风土志》:除夕之夜,各相与赠送,称为“馈岁”;酒食相邀,称为“别岁”;长幼聚饮,祝颂完备,称为“分岁”;大家终夜不眠,以待天明,称曰“守岁”。宋代孟元老的笔记体散记《东京梦华录·除夕》亦载:“士庶之家,围炉团座,达旦不寐,谓之守岁。”
斗转星移,世事变迁。除夕守岁习俗的表达方式虽已发生变化,核心内容却从未消弭,一直传承至今。如今的大年除夕,国人围聚一堂,观看春节联欢晚会,静等新年钟声敲响,实属“除夕守岁”现代版。
我国历史悠久,文化灿烂,自古以来就有“尚圆”情结。“年”的诱惑,以亘古不变的文化自信姿态,诠释并寄托着炎黄子孙祈盼团圆、共襄盛举良愿。“尚圆”情结折射到年节文化中,实为“回家过年”的韧性与执着。家是最小国,国是千万家。家庭的前途命运,总与国家民族的前途命运紧密相连。
受古圣先贤孔子“修齐治平”思想影响,国人固有强烈的家国观念和情怀,并深深植根于中华民族文明血脉中。事实上,华夏土地先于孔子之前就已赫然出现爱国爱家身影。据《诗经·载驰》记载,在卫国面临存亡之际,许穆夫人克服千难万险、排除万般阻挠,毅然决然返回祖国拯救国难。程俊英《诗经注析》指出:“《载驰》的风格沉郁顿挫,感慨欷歔,但悲而不污,哀而不伤,一种英迈壮往之气充溢行间。没有真挚的爱国之心,怎能唱出激昂的歌曲;而后人吟咏此诗,虽千载之后,犹如闻其声,如见其人。”
“鸟飞反故乡兮,狐死必首丘”,鸟飞千里,终要回到自己的窠巢;狐狸临死,一定要把头朝向它出生的小山头。战国时期伟大浪漫主义诗人屈原爱国爱家,他在《九章》中写下如此动情诗句。这种生死不忘本、叶落必归根的“故园之恋”,挚情抒写出国人特有的“不忘初心,方得始终”人性风貌。
“年”的诱惑,还在于对往昔岁月的况味追忆。这种追忆,镌刻着私家生活印记,是千金不换的阅历珍藏,足以给后人带来特定意义上的人生启示和哲学思考。
孩提时代,正值改革开放发轫期,城乡经济发展不平衡。我们这些农村孩子时常吃不饱、穿不暖,关于“年”的记忆,除了饱食暖衣的欲求之外,几乎无他。彼时除夕是一年中最美好的日子,除夕一过,余乐未消,翘首企盼着下一个除夕快点儿到来,又恨不得时光停止流逝,让除夕永驻身旁。除夕午后时分,大人们总要烧一大锅温水,倒在大木箍桶里,撒下数片石榴叶,叫孩子脱光衣裤跳进桶里,据说,用石榴叶温水洗澡,可祛灾辟邪。之后,便穿上新衣、新鞋、新袜,祭拜祖宗,紧接着“围炉”,吃团圆饭。饕餮盛宴、酒足饭饱之后,大人照例分发压岁钱,一角、两角、一元不等。过年有吃、有喝、有玩、有压岁钱,那种高兴劲儿就甭提了!这且不说小孩过年时还有一项“特权”--再怎么调皮捣蛋,大人都不会责怪责骂,因为,依闽南风俗,过年时大人责罚小孩,会给来年家运带来晦气。
光阴似箭,岁月如梭。旧日与先辈共沐年节悲喜的光景已悄然流逝,先辈亦已相继离世。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怀想前辈艰苦创业与曾经的好,追忆苦涩年华心潮涌动的时光断片,无不让我们切肤感念亲情的永恒与不朽。瑞士教育家裴斯泰洛齐说过:“人生贵有阅历。”过往的人和事,或喜或悲、或笑或泪,皆可珍视、皆应永藏。
过年,过的是一种感觉、一种心情,其姗姗来迟又稍纵即逝。在传统文化语境下,年节已然积淀为国人的集体审美,赋予“生于斯长于斯”的家国执念。
“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艾青的深情咏叹,是“绿叶对根的情意”,其如挂线的风筝,飘飞得再高再远,亦挣不脱牢牢拴系其奋飞天宇“那只手”。
回家过年!以温情的方式和虔诚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