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 薯
作者简介:张香梅,女,平和人,80后,福建省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于《福建日报》《闽南风》《闽南日报》《东方烟草报》《新烟草》等刊。
“……现在我懂了,地瓜就是番薯,番薯就是地瓜,闽南语叫番薯。小朋友你们喜欢吃番薯吗?”听完睡前故事,二宝凑了过来,双手环着我的腰,好奇地问道:“妈妈,你们以前是怎么吃番薯的?”“妈妈的小时候,番薯可是个好东西,可以在田里头烘番薯,可以整熟晒成地瓜条,烙成地瓜烙,切成番薯丝。”“哇,番薯这么美味,我也好想吃呀。”“想吃找外婆,外婆的地瓜烙一级美味……”我与二宝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那关于红薯的记忆,随着岁月的远去却愈加清晰起来……
闽南地区的番薯主要有三大品种:一种番薯的果实是用来食用的,有红心的、黄心的、白心的、紫心的,口感各异,可以满足不同吃货需求;一种番薯的果实是用来提取番薯淀粉的,这种番薯淀粉含量极高,口感如板栗,又粉又香;一种番薯的叶子是做为蔬菜来食用的,这种番薯叶有一种特殊的味道,鸡不啄,又不长虫,可称有机的天然蔬菜。
记忆中,每年的处暑过后,母亲就会在自家的自留地上种番薯。主要以提取番薯淀粉和红心的番薯为主,先是整出一块肥力足够的地,再取出上年留下的番薯种,埋进土里,等它发芽、出苗,长出嫩壮的藤叶,接着用剪刀将那藤茎剪成一个个待插的斜面,每段留有两节或三节藤蔓,然后选个“吉日”扦插到地里,一节埋地里,留一两节发芽,最后再手拢回泥,株间距约为一尺,随便插,都能存活。让我忍不住惊叹的,是番薯的适应性和顽强的生命力。
很快,发芽的番薯苗疯了似的生长,除草、施肥、浇水,很快,翠绿的藤蔓在短时间内就能把地块覆盖得严严实实。
等到秋风起时,收获的季节也就来临,母亲会准备好锄头、箩筐,用弯月刀割去藤蔓,现沿着根部隐隐约约可见的细小裂缝,一锄下去,定能收获,藤下结满大块小块的番薯,跟在母亲身后的我,拾起番薯,犹如见到烤番薯一般,情不自禁的笑意写在脸上。闲暇时,还会把蕃薯藤折成一节节的,挂在脖子当项链,挂在耳朵当耳环,与小伙伴们玩上半晌……
收成后的番薯,在母亲的巧手下,成为了一道道让人难以抗拒的美食。最寻常的是煮番薯,几乎天天有、餐餐有,一锅番薯里,顺蒸一盒饭,那盒饭拌猪油,就是打牙祭,番薯这东西吃饭时,当零食吃,确实是美。餐餐吃、天天吃,把番薯当主食吃,那个滋味却不好受。我一小伙伴的父亲,就因年少时,家贫把番薯当饭,时至今日,只要闻到番薯味就条件性反射--反胃。用一俗语来说叫“吃伤着”。那时,米饭和粥、面食是稀缺食物,只有番薯供得上,让人不用饿肚皮。
除去最寻常的煮番薯,母亲还会变着法子把番薯做成一道道美食,味道和样式各不相同,蒸、煮,烤,晒,可咸可甜,来满足一家人的不同喜好。
记忆中母亲最拿手的,莫过于土灶锅焖番薯。番薯洗净,大锅里倒扣一瓷碗,放少许水,把番薯依次放进大锅,盖好锅盖,起火添柴,大火烧开后改为小火焖,待锅中水蒸发完后,飘出糖焦味时,番薯就差不多熟了。打开锅盖,一股番薯甜香扑面而来,用筷子迅速扎起,只见,黏锅那面,带着金黄粘稠的薯糖稀,满满的诱惑力,等不及吹凉,来上一口,鲜嫩焦黄、晶莹透亮、又香又甜,入心入胃。
煮熟后的番薯,晾凉后去皮,还能切成片或条,放在竹篾席上晒。约七成干度的番薯脯,色泽金黄、软软甜甜,来上一口,让人爱不释手,停不下来,求学、游玩时,在口袋里放几块,妥妥的交友神器。
吃腻锅焖番薯,还有炭烤番薯,逢年过节,杀鸡蒸粿,启用土灶时,家中小孩总是挤在灶前,只为能帮母亲烧火添材,待鸡熟粿飘香时,趁大人不注意时,偷空把几个红薯扔入炭中,再耐心等上半个小时左右,再用火钳从土灶下面的小洞掏出那一团团黑乎乎的番薯,捧在手里,碳灰伴着那馋人的薯香,总能让人口水欲出,迫不及待,掰开放进嘴里,被烫得咝咝吸气,还是抵挡不住那香甜美味的诱惑……
为了能长期储存,闽南的老一辈人还会把番薯切片、剁米、擦丝晒干保存。蕃薯洗净后擦成丝,用水浸泡后捞起晒干,就成了蕃薯签。浓稠香甜的蕃薯粥,用新鲜蕃薯也好,用晒制的蕃薯干、蕃薯签也罢,配上菜脯或是炣咸,山珍海味都不换。
沥粉,也是让番薯长久保存的另一种方式,番薯洗净、碾碎打成薯泥,放入架着的纱布包袱中,加入清水一遍遍的过滤,使淀粉伴着水入桶,再经过一整晚的沉淀。去水留粉块,切成方块,用手捻碎,摊在干净的簸箕上晒干后,再装进洗净晾干的陶瓷缸中,随用随取。
细白的番薯粉,在烹调食物中应用极其广泛。炸物的挂糊、底汤的浓稠、肉食羹丸的极致嫩滑,无一不需要蕃薯粉的加持。
如今,以番薯为家常便饭的年月已过,番薯竟成了酒席上很受欢迎的菜。勤劳善良的闽南人为了表达对番薯的爱,继续变着法子吃蕃薯,单食或配菜,各有特色,烟肠、杂菜、炸枣、薯粉面、番薯粉糊等,在番薯粉的助推下,总能信手拈来,做出满满的一大桌。
番薯是闽南人最熟悉不过的乡间食物,但在闽南老一辈人眼里,早已不仅是一道简单的美食,它承载着一段回忆、一丝温暖、一抹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