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雨喜雨
有一年春天,雨总是下个不停。母亲说,未到惊蛰就打雷,要下四十九天雨呢。这霪雨霏霏,总让出行的人觉得很不方便,一些柚农更因为柚子难于开花传粉而愁眉不展。这雨,真是让人愁苦不堪啊。
记得现代作家周作人早期曾因为雨而愁苦,他因此把自己的书斋命名为“苦雨斋”。梁实秋先生就曾这样描写他眼中的“苦雨斋”和它的主人:“八道湾在西城,是名副其实的一条弯曲的小巷。进门去,一个冷冷落落的院子,多半个院子积存着雨水,我想这就是‘苦雨斋’命名的由来了。”于是周氏便在那一方宁静里话秋雨,品苦茶,写乌篷船。他为何有这样的调子呢?这与其说是他以“苦”提醒世人,更毋宁说是他以“苦”自况吧。
其实,古人于苦雨之时却往往能显得超脱。明朝谢榛的诗《苦雨后感怀》中说:“苦雨万家愁,宁言客滞留。蛙鸣池水夕,蝶恋菜花秋。天地惟孤馆,寒暄一敝裘。须臾古今事,何必叹蜉蝣。”诗人因雨而滞留异乡,产生了“惟孤馆”的漂泊愁苦之感,并由此引发了人生如“蜉蝣”一般短暂无常的慨叹,但诗人又能参透这些,从而显得超脱与豁达。明代归有光所居项脊轩是百年老屋,每逢雨天,尘泥渗漏,雨泽下注,移案而无可置者,想必这处境也是极其难堪的。所以一旦修葺之后,他便偃仰啸歌,那份怡然自得自不待言表。
雨让人愁苦,也让人欢喜。唐代老杜的诗歌有《茅屋为秋风所破歌》,诗中写到“床头屋漏无干处,雨脚如麻未断绝”,这是诗人因雨而苦的处境。可是,诗人也作《春夜喜雨》,虽然诗人后半生惶惶然飘零于战乱,却能为好雨知时而欣喜异常。面对隆冬之后,当春发生,随风夜潜,润物无声的细雨,再看次日清晨被雨水轻轻打湿的花朵,让成都城处处花团锦簇,充满着蓬勃与生机,诗人怎能不无比兴奋呢!“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这是诗人为春风春雨下的春景而感奋。“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面对秋风怒号,吹破茅屋,又逢夜雨,床头屋漏,却想到天下间贫寒的读书人,让他们有高楼庇护,开颜欢笑。这是诗人为天下寒士的呼喊。老杜的胸襟是何其的宽广!
宋代熙宁二年麦收季节,年过六十的欧阳修看到青州一带大雨为患,小麦因“数日之雨而坏之”而心中焦急,便写下了《青州求晴祭文》,并冒着大雨到城西南广场上朗声诵读,终于让阳光像利剑一样穿透薄云照射下来,人们欢呼雀跃。同是宋代的苏轼也曾为得雨而兴奋无比。他早年任凤翔府判官时,因任官之地旱情严重,禾苗枯焦,他求神祝祷,终于下了一场透雨,百姓欢呼踊跃。因为求雨得雨一事,他为自家园林修建的亭子命名为“喜雨亭”,并为之作记。为官一任,造福一方。这是古人为一方百姓苦雨祈晴或久旱得雨而欢欣鼓舞。欧阳修、苏轼们可是忧民之所忧,乐民之所乐!
风雨阴晴,或淫雨霏霏连月不开,或烈日炎炎三年亢旱,这本是自然的气象,古人由于认识上的局限,也由于科技的不够发达,对于这些现象往往是徒叹奈何。而这苦雨或喜雨,或愁苦或欢欣,则都是诗人心情的真实表露,虽然它们所体现的境界却有着霄壤之别。
如今,全球变暖,气象更加无常。这两天,刮起了西北风,呼呼作响,窗外的棕榈树窸窸窣窣地响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早上路边石板湿漉漉的,才知道下了点雨。而天气也变得有些阴冷了。如今,润九月刚开始,已有些许初冬的味道了。往年,也是没有秋的感觉,似乎夏天挺漫长的,夏天一过,就迎来了冬天。而这雨大约就是冬天的信使了,雨水一来,各种农作物,还有柚子树就有雨水滋润了,我虽然没有种作,也是兴奋了好一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