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石鼻头
要说哪儿的自然景致可以令人一眼就联想到马致远的《天净沙·秋思》,我想不外乎记忆中“石鼻头”这个旮旯地儿。离老家不远,一条清澈的溪流如玉带缠腰般迂回流淌,一座上了年纪的石桥横跨两岸,那棵高20多米、有着400多年树龄的参天大枫树就在桥头迎风而立,时有鸟雀在枝叶间嬉戏鸣唱。大枫树下有一座供路人歇脚的六角凉亭,一条石蹬小路顺着溪岸延伸,眼前田阡纵横、屋舍错落,时有炊烟袅袅洇染远山。这样的场景,无疑契合“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断肠人在天涯”的意境。
村庄不大,就在崎岭乡南湖村的东南侧,户籍登记有70多户人家300多个人口,实际住在这里的人要少得多,且大多为老幼妇孺,年轻人大都跑到城里了,或许那才是他们的追求与向往。村庄后侧是一道从北面雄奇的大茂山如游龙般延伸而来的缓坡,源自官寮山的韩江支流九峰溪在村前缓缓流过,另有一条由霞寨官峰起源的溪流在村东首与九峰溪交汇,使石鼻头形成三面环水的地理格局,无形中给这片土地增添了几许灵动。据先辈人言,穿村而过的石蹬小路是旧平和邑城通往外地州县的古驿道,人们经由此路,或前往天湖堂朝拜祭祀保生大帝、或商贾旅人经往外地,常会在大枫树下歇歇脚,聊一些家长里短,久而久之,石鼻头也便渐渐被外人所知。
石鼻头又叫前洋社,形成于何时已难以找到确切的记载。崎岭南湖一带自宋元时期即有孙、唐、李、杜、钟、谢、何、马诸姓人家在此落户生息,明清时期又陆续迁入陈、林、周、曾、朱等姓。相传早年曾有风水先生至此堪舆,发现此地为“金鱼穴”宝地,宝气结于鼻头,于是吸引人家前来结庐落户。大约在南宋嘉定年间,居住在庵坑岭一带的马氏族人曾在“金鱼穴”修建一座马氏庵,于嘉定十年从白礁慈济宫分衍保生大帝香火供奉于庵内,此为天湖堂的前身。另有一说,此处地貌与溪流里一种当地人称为“石鼻(即石爬鮡)”的小鱼颇为神似,村社所处又恰巧位于“石鼻”小鱼的鼻头,故此得名“石鼻头”,虽说土得掉渣,却也颇为形象。因所处古驿道要塞,且地势平缓、视野开阔,周边良田颇多,吸引了越来越多各姓人家来此垦荒生息,在当地人口口相传的历史褶皱里,大枫树西侧一段古道甚至曾经形成崎岭旧墟市的雏形,古称“红桥墟”,吸引着远近商贾前来摆摊交易。其时石鼻头建有18座各姓祠堂,可见人口远较如今为多。这些住户虽族姓不一,但朴实敦厚,邻里乡亲都能和睦相处,其乐融融。曾有18位18岁少女时常结伴到桥下溪里浣洗衣裳,与石桥、大枫树和清清溪水形成一道和谐相融的靓丽景观,委实是“山清水秀姑娘俏”,吸引着前来“红桥墟”赶集的外地乡民在桥上伫足围观,一时传为美谈。
在石鼻头村头两溪交汇的水口处建有一座土地庙,当地俗称“伯公”。与别处土地庙里供奉的“伯公”不同的是,这里的“伯公”头戴竖有两翅的官帽、身穿系有腰圈的官服,不但规格相当之高,而且神威显赫、有求必应,守护着石鼻头一方平安的同时,也惠及途经此地的南湖、新南、桂竹诸村社百姓。相传这位“伯公”娶有一妻一妾,两位“伯婆”都有一副古道热肠,能给新婚夫妇带来美好祝愿。自古以来,但凡迎亲送嫁队伍经由此地,都会停下来将事先备好的头花、水粉之类化妆品敬奉在“伯婆”神位前,以此来祈祷新郎新娘百年好合、幸福吉祥。
诚然,事物总是在岁月更迭中悄然变化,清澈的溪流依然在村头桥下潺潺流淌,那棵见证了400余年岁月变幻的大枫树依然苍劲耸立,石鼻头却已旧貌换新颜,曾经的简陋小桥被一座双向分流的钢筋水泥大桥所替代,石蹬小路也成了宽敞平直的水泥道,错落破旧的村舍民居更大都改建成了敞亮的楼房,曾经的袅袅炊烟亦已消失无踪。时代改变了容颜,也使古朴的石鼻头焕发出勃然生机,勤劳致富的人们过上了日渐富足安逸的生活,“小桥流水人家”有了新的诠释,“古道西风瘦马,断肠人在天涯”的苍凉则湮灭在历史的尘埃里了。搭乘南湖村打造美丽乡村的东风,几年来,在当地政府的热心帮扶下,在全体村民的齐心努力下,石鼻头曾经脏乱差的村容村貌得到整治,桥头被修葺成面貌焕然一新的布袋小公园,成为美丽乡村的网红打卡点和村民休闲锻炼的好去处。村里一幢曾经残旧的弯月形土楼,更被改造成舒适幽静的民宿,名称“半楼乡愁馆”,吸引着远道而来的旅者前来体验富有闽南乡村情调的惬意生活。
若得浮生半日闲,不妨到石鼻头走走看看,远近楼房迭起,道上车流穿梭,田园苍翠碧绿,俯首桥下流水潺潺,抬头石狮岩遥然在望,这时刻,兴许内心会有一种返朴归真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