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闲寄
偶忆·夏夜喜雨
那雨就整整淅沥了一夜……
那些淅淅沥沥绵绵密密的雨,在窗外轻幽地滴落,点点滴滴,落在她的心底;一下一下,拨动她的心绪。每一次的拨动,都是那样地悦耳、舒适,像那轻云漫雾般的絮语。
忽地想起那次,夏季的夜里,昏黄的街灯、淅沥的小雨,她和他伞下相依,高高低低,趟着雨水,走在街上,走在他乡,走过好长好长的一段陋巷。
那晚,那地方,那座古城,除了间歇雨的嘀嘀嗒嗒声,除了偶尔本土人带有异乡情调的起起落落声,街上稀稀疏疏的,再没有其他人。俩人共撑一顶伞,静静地走着,似乎行走在一幅朦胧的以街灯为背景的已经褪去了色泽的油画里,共撑一顶伞的他俩也成了画中最鲜明、亮丽的一景……脚下哗哗的淌水声,周围喳喳的低语声,听在耳畔都是亲切,裤角打湿了,心里却也欢喜。
一切都很美丽。背景却又是昏黄的、褪色的,逝去了的记忆。
今夜又是连绵的雨。
这样的雨扯起了心底的一缕柔柔思绪,在秋天这样的季节里,在这样的迷离的夜里,穿过密织的雨帘,飞越弥漫的雾漪,于是有了偶忆……
梳冼罢,独自下妆楼。 夏雨萧逦浸暮色,淡雾翊迷暗城头。逢君喜却羞。
人相拥,长街影双留。 人语水声皆亲昵,花俏容娇俱风流。夜深迟迟游。
遥记·木棉花开
已是槐花无声而落的季节。
走上街头,就像是行走在一层薄薄的浅黄的细绒布上,心内便会泛起一两丝隐隐的悸动。思念如同这凋零的槐花,无声地飘落,没有缤纷的花瓣雨,心壁上却铺着绒厚的细碎的一层。
这是北方的古城,太阳也在空中艳艳地照呀,风里却满是一些冷冷的铅丝儿样的冰凉。这个小城的人,早晨都穿上了长袖夹衣。记得,在那个夏季,下雨的夜晚,伞下的她悄声说:“我喜欢你穿白色的衣裳。”因为那句话,他就愿意一直穿着白色的长衫。可是,季节的到来,和离别的到来是一样的无奈,虽不那么猝然,却也令人有着同样无奈的忧伤。不知道,什么时候,什么地方,还能轻轻地携手,走在那雨花遍地的街头?
踩着这层绒黄的细碎的残落的疏淡的花瓣向街上走,就如同踩触到记忆深处最柔软的那层情愫上面。如今,所有的白色短袖都已经叠放到衣柜里,思念却在脑海里泛澜成灾,像长街上面那一朵朵欢快溅起的雨花,那顶小伞下轻笼着的灿颜笑靥就一直喜悦于整个生命的秋季里头。
等待着,等待着木棉悄然而开的春天的到来吧。推开小窗,乍寒还暖,迎面而来的虽是一股寒气,心头的暖意却仍让人不免念起,冬天已经来了,冬天又要过去了,春暖而花开的木棉,又将肆情燃放,满树灿烂!窗前,她静静地思,窃窃地喜。
每年的二、三月份,就到了木棉盛开的时节,那是南方很常见的一种树呀,每到那时,抬眼看,料峭春风中,蔚蓝天空下,高大挺拔的木棉树就像一个个热情的主人,火红的木棉就像一树红红的火焰,一阵风过,跳跳挤挤,争先致意。
满树旖旎,笑语嫣然。
想起那年的七、八月间,那个夏天,那个欢乐的晚宴,十几个人一起喝酒、聊天,他明显喝多了,她才喝了一点,红晕便已像蝴蝶一样飞上了她的脸,红得就像刚刚绽放的木棉树的花瓣,用手轻轻一拂,都会拂出嫣红的汁液,就这样,心跳脸红了好长、好长时间。
木棉无语,饮尽世间的蜜意;木棉有心,站稳脚下的土地。木棉温和地坚持着自己的梦想,像是积蓄着力量,且等春来花开,且看那花开满树,一簇簇,一团团,夺目绚烂。红红的木棉,火火的幸福,将开出别样的春天,开在希冀的田园。
冬天又要过去,她知道,又快到了木棉盛开的日子。
等待,等待木棉花开的春天:
驿外青山分外娇。金水托兰舟,人闲棹。独看夕阳搁山坳。又闻箫,影远波平声渐悄。
岭南木棉俏,犹忆佳人笑,姿窈窕。一地花开两遥遥。春去也,山长水迢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