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把那事去办了吧”

厨房里传来妻子的声音，夹杂着切菜声。

“噢”。放生一边含糊应允着，一边漫无目的地按着遥控器。他知道妻子说的那事是什么，结婚多年，他们已经默契到一个字，或者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全部。

甲鱼今天早晨就已经买好了，母亲买的，三斤多，本来放生要自己去买，老太太不放心，说怕他买到人工养殖的。没办法，放生拧不过母亲，虽然他早就步入中年，可在母亲眼里，还是那个长不大的孩子。

吃过午饭，放生拎着甲鱼来到附近的公园，周末的午后并没有什么人，不算大的人工湖里游弋着颜色各异的鱼，都肥头肥脑的，看来平时投食的人不少，中间也夹杂着几只巴西龟，慵懒的四脚伸直，仿佛连划水都懒得划，就那么惬意的漂浮着。

鱼群估计以为放生是来投食的，争先恐后的张大嘴拥了上来，待到放生把甲鱼扔到鱼群里，才哗啦一声四散而逃，显然被这陌生来客惊到了。甲鱼也明显有些蒙圈，并没有重获新生般地逃向深水，而似乎是搞错了方向般向岸上爬。放生当然不会认为这甲鱼一个早晨就跟他产生了深厚的感情而舍不得走，更不会认为甲鱼还没游走是要向他报恩。他只是有些怜悯，这种情绪他好像已经很多年都不曾有过了，尤其是这几年，放生觉得自己甚至都不配用怜悯这个词，而自己才该是那个被怜悯的。老婆日复一日的唠叨，儿子那跟身高和年龄同步增长的叛逆，老母亲依旧把自己当个孩子，稍微做错事就能说教上一天，和老婆的唠叨声遥相呼应。单位上的事情更不用提，鸡毛蒜皮的错误也能被领导劈头盖脸地说个半天，却不能顶嘴半句，因为领导掌握着放生的生杀大权，一句话就能决定他的去留。

而就在刚刚，当放生产生怜悯情绪的那一刻，他觉得自己也拥有了掌握别人生杀大权的能力，虽然那只是一只甲鱼，可毕竟也是一只生命啊，不都一直在说众生平等么。放生帮甲鱼调整了一下方向，直到看着它游向深湖里。放生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升华了，像是得到了某种解脱。

回到家，母亲正在院子里收拾杂物，看放生回来就停下手问放生把事情办好了吗，“肯定办好了”，放生心情愉悦地边回答着边进屋。“我刚才怎么看着隔壁你刘大爷用网兜网着一只甲鱼回家，说是在湖里捞上来的，很像我早晨买的那只呢”，身后又传来母亲的声音。“那你肯定是看错了，甲鱼还不都是一个样”。放生已经进了屋，心情却怎么也愉悦不起来了。

母亲一定是看错了，放生躺在床上想。明早还是去公园那看一下吧，咳，早知道给那甲鱼刻个字或者弄个记号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