碗 粿
“卖碗粿,卖碗粿……”儿时经常听到一个中年男子挑着担子,扯着嗓门在大街小巷高喊,心里就在想,这么洪亮的声音没去当歌唱家实在太可惜了,那调门高着哩!绵长悠远,韵味独特,尤其是最后的“粿”字,拖着腔在转悠,富有共鸣感,诱惑力极强。
碗粿也叫碗糕、米粿,将磨好的米浆糊化后进行蒸煮,或是拌糖制成甜品,或是加入少许盐做成咸粿,也被称为“浆磨粿”,这种米食制品制作相对简单,又很经济,用一把竹签轻轻一刮,横竖划它几下,蘸上酱料就可以开吃起来,实在是便利。
对于碗粿的味道,先前并不是很喜欢,也许是那浓浓的碱味,感觉有点呛人,但其实是根本就罕有机会可以尝到,大人们总说三顿吃饱饱的,吃什么吃?反正不喜欢吃,我们也不稀罕,只是可惜了那酱料,香香的,你别说还蛮好吃的。更多时候,我们是跟在卖碗粿男子后面,学着他挑担的样子,拖着长腔喊“卖碗粿,卖碗粿……”男子觉察到异样,回过头来,憨憨一笑,“去去去,一群小屁孩!”丢下一阵咯咯咯的笑声后又继续叫开来。
“卖碗粿,卖碗粿……”
秀花嫂的碗粿做得真好。米黄色的碗粿被她两碗一组扣在一块叠放在箩筐里,不用再挑着沉甸甸的担子,她把所有的行当都摆在一辆三轮车上,在车头挂上一个叫卖扩音机喇叭,只要把开关一拧,也就不用自己再费劲地叫卖了。每当下午三四点钟的时候,秀花嫂的喇叭就会轻轻响起,她的喇叭只有两个字“碗粿”,一路飘荡过去。店家端盆的端盆,拿碗的拿碗;行人停车的停车,打包的打包;有的干脆围聚在三轮车旁,吆喝一声——来一碗!
秀花嫂麻利地从箩筐里取出两碗,一碗放在簸箕上,一碗随手腕翻转,那有如果冻般的碗粿贴着碗壁紧紧的,不是十分的满,但每一碗都很均匀。她右手持削得尖尖的小竹刀,顺着碗沿轻轻旋转一圈,再分割成几块,把最后一两块来了个底朝天,淋上香油、酱料,厚实的碗粿有了空隙,酱料沿着空隙不断地渗入,淀粉制成的酱料在阳光底下闪着油光,覆盖着米黄色的粿块,那晶莹剔透的样子不由得让人垂涎三尺。
“加条五香吧?都是瘦肉做的,正宗!”瞧她这么热情招呼,谁又怎么忍心拒绝呢?这碗粿做得实在地道,外Q里嫩,弹性十足,酱料鲜香,口感极佳,回味无穷。五香的风味也确实不错,咸香适宜,油而不腻。不一会儿功夫,碗就见底了。我情不自禁夸赞了几口,一下子就把秀花嫂的话匣子引开了。
秀花嫂告诉我,碗粿口感好不好关键在于米质、火候,她每天都要精挑一些质量比较好的米,浸泡后加水用石磨碾成米浆,她说用手工磨比机器磨做出来的粿劲道不一样,更有嚼劲,更有韧性。放置一段时间加上些许食用碱后,再把这些米浆装入小碗蒸煮,一定要控制好火候。我质疑为何不装满?她说一则米浆在蒸煮过程中会膨胀,再则也得给酱料留个空间呀,我这才恍然大悟。
当我聊起公园里碰到一个老汉的摊点,好像他的碗粿味道跟她的差不多,我家老爷子就特喜欢吃他的粿,我可没少买过。她听了羞涩地笑了笑,几分得意地说,那是她老头子,他们俩一人一摊,每天卖它几百碗不成问题。老头子经常念叨“口袋有粮,心里不慌”,每天赚一点,身边就有余钱,又不用麻烦子女,虽然辛苦一点,但日子过得很充实。老头子一再强调酱料一定要调制好,所以这一关一向由他把控。一定要用新鲜的虾米爆炒再加入淀粉,熬成粉状汁水;一定要用红葱头、鱼露炸油,必须是猪肉油板;一定要用蒜蓉辣椒盐巴捣成辣酱,他说这样的调料不把大家的味蕾给勾住才怪。
付钱的时候,她不收现金,让我扫二维码,还挺时髦的,她说那样卫生,微信、支付宝都行,一扫,知道了她的名字。
轻轻的,在窄小的天地里一刮,刮出了生活的学问,划出了日子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