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新闻中心>柚都平和>第300期>正文

思念子昭老师

作者:⊙黄炬辉  来源:柚都平和  编辑:庄玮  日期:2019年10月21日

子昭老师今天早上在子女、亲人的拥绕中平静地睡着了,永远地睡着了。享年93岁。

我是10天前到县医院ICU病房看望老师。那时,老师已经在ICU呆了十来天了,他的子女秉承老师的性格,不想惊挠旁人,一直没告诉亲友。走入病房,医生护士几人正在用从鼻子插入的导管抽血水,从脸上看不出任何痛苦或不适的表情,一脸平静。忙乎5分钟左右,没有多大效果,医生撤下。老师看到我过来看他,一如兴奋与高兴,在我伸手抚摸老师的手时,一把抓住我的手,紧紧握住,足足10秒钟之久,并有意识地加大力度,有些水肿的手更显肥厚,虽说不如以前温暖,但一点不冰凉,紧紧把我包裹。老师的手劲不小,我甚至会察觉到稍有痛感。老师所要表达的不仅是热情,更多的是:我没事的。我说:老师出院后,我们再扳扳手,比试一下。老师呲牙点头,眉头抬起,满脸笑意,随后,又轻轻揺摇头。

与老师在一起,没说病情,不是不敢触及,而是有更有趣的事要说。老师不需要沉重的话题,老师需要快乐地活在当下。 60分钟的探视时间非常短暂,当医生来催促时,我们还在意犹未尽。与老师约定,10月1日,70年的国庆大典,盛大威武的阅兵,一起观看,聆听那海啸般的齐步走的声音。老师瞬间脸上有点潮红,激动,举起右手,敬礼,动作干脆利落。

走出病房,我无声地流出眼泪,有对老师豁达情怀的感动,有我们可能真的会失去的老师的不舍与悲伤。

说起老师的一生,老师有点像追逐自由的浪子,70多岁时,一个人跑到山东泰山住了一周多,拿着放大镜,细细观摩泰山的书法石碑,那些天总有一位老头面对碑林笔划,手舞足蹈,走火入魔,貌似痴颠。那时,通信还不发达,家人对远行而失去联系的老师心焦如火,就差点报案,张贴寻人启事了。80多岁,在儿子雷达的伴同下还去一趟日本看樱花,领略北海道的风情。

老师有点像古代的侠客,急公好义,豪情乐施,急人急之所急。老师是闲不住的人,常常一整日不着家,走街串巷,走亲访友,街坊四邻谁家经济有困难,即便是不怎么熟悉的人,一甩手就是几张“红牛”大钞,谁家有“红白事”,一定到场。老师住的卧室不宽敞,但堆放着许多诸如雨伞、衣物、洗衣粉等等日常用品,这些都是平时拿来送人的。老师的行为获得受良好教育的的子女的支持与理解,但一些人说老师傻,说老师阔显摆,不过老师还是一如即往地送东西送钱。老师没有兼济天下的伟业,没有给灾区人民送温暖的壮举,却恩泽一方乡里乡亲。

老师是一位可敬的人民教师,“右派”平反后,执教我的英语,他是启发式教学,愚笨的我习惯于填鸭式的学习,有着抗美援朝作翻译官的高才老师,对我的不开窍徒生奈何。但老师那“书生意气,挥斥方遒”的讲课风范,那纯正地道华丽的美式英语语调,吸引我对英语的兴趣、探索,也打下了英语语感的坚实基础。几年后的高考,英语取得好成绩,并凭此分数进了大学英语的特快班。再过几年,娶了位教英语的老婆厮守一生,拜老师当年所赐。

老师是一位可亲可爱的老爷子。几十年前,平和二中有个模范农场,每隔一、二月,学生都要去茶场劳动,采茶闲暇之余,老师会给我们表演“国标舞”,侧抬右手,左手腰前搂圈,讲解道:右手轻搭女舞伴的手,左手拥女舞伴的腰,拇指尖往里扣,转弯时轻点示意。上个世纪80年代,一想到那样的画面,人人是血脉喷张。现在,同班同学,每每谈此,没有人不记得的,一个个都似当年的激情洋溢,脸上泛光。老师给我们山里的孩子打开一扇窗,一片新的天地,向往着美丽的生活。无形中注入了奋发学习的强心剂。与老爷子的谈话向来是不分尊卑上下的,没有年龄的差异,你可以在他面前肆意放纵自己,放声大笑,老爷子并不是像一般的宽厚长辈一样看着你闹腾,而是会参与其中,与你一起傻子般乐喝,一起欢笑。

老师是一位有点“逗逼”的老头,永怀一颗赤子之心,童真,真性情,以幽默乐观风趣相伴一生。当年,记得有一次左眼酸疼,不大好使,他自嘲"现在我看能透世间万物,一目了然";一只耳朵有点问题时,他自嘲"这是偏听不偏信";鲐背之年,书法大家的老头弥留之际赐给芸芸众生的最后墨宝,是那鸡爪似的文字“地瓜干”。

老师是一位坚强的革命战士,当年抗日战争中面对残暴日本,抗美援朝中面对美帝国主义几十万大军挺身而出,满腔热血洒疆城;晚年面对死亡超然处之,笑眼相向,留得正气在人间。

空歌望云月,曲尽长松声。关于老师的点点滴滴美好回忆,此后只能长留在在心头了。

别了,子昭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