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 海
我的家乡有一望无垠的大海。我对大海总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感情,生在海边,长在海边,听惯大海的声音,熟悉大海的韵味。小时候,母亲经常带着我到海边听潮看潮,俯下身子指着远方轻轻耳语:大海那边是永远的思念。那时,我总是困惑地看着两眼已经湿润发红的母亲,究竟是什么让她如此迷恋这一片蔚蓝色的大海,是什么让她如此的挂念海那边的一片广阔的天地。
也许是耳濡目染的缘故罢了,母亲喜欢大海,我也一样。在我直觉中,我只知道深蓝色的眼睛,澎湃汹涌的气势,就是大海的全部。但我错了,大海之所以伟大,正是由于具有容纳百川包罗万象的胸怀!所以每当站在海边,我都有一种说不出的冲动,是因为敬畏是因为感恩也是因为亲近。因而看微风吹起涟漪,耳畔伴着浪声,天空还有海鸥飞过的踪迹,总有淳朴淡然融入其中。
在海边生活了这么多年,是大海如母亲般地哺育我,造就我包容无畏的性格。在大海襁褓中,我是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整天看着她那熟悉的脸庞,傻笑着,偎依着;饥饿时,吮吸这香甜的乳汁,再酣然入睡。离开她的日子,我像失去母爱陪伴的孩子,也逐渐学会坚强与独立,但凡看见大海或听到大海的消息,都像打开一卷珍藏的山水画,每次阅览都能从里面读出前所未有的东西。
一天,再次回到久违家乡,母亲带我迈步海滩,欣赏海景。她还是和以前一样,专心地听着来往的潮声,默默注视远方,似乎在寻找什么;不同的是,看得出来,她好像有很多话语。“妈,你不舒服?”“不!孩子,难道你看不出来?大海见到我们总是这么舒缓,好像在倾诉心中的思念……”那天,我才真正地明白母亲喜欢大海的原因。
半个世纪前一个深夜,刚刚忙完一天农活的外祖父准备入睡,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粗暴的敲门声划破宁静的夜空。“昨天夜里,又有人失踪了。”第二天,外祖父失踪的消息在村子里传开了。后来,有人说外祖父去了台湾。失去亲人的母亲一家,日思夜盼等待着亲人回来。如今,外祖父还是一样的没有消息,等待的外祖母也已两鬓斑白,老了,渐渐模糊那份伤痛,而印在母亲心中,是永远的心痛伴着缕缕的思念,留在海浪与沙滩交织的轨迹里。在我孩提时代,母亲那永远严肃与亲切的脸庞,是我读不完的书籍,猜不透的谜底。
为了那份永恒的思念,去年,母亲在父亲陪伴下跨过浅浅的海峡,漫步在亲人所在的土地上,寻觅着心中难以抹去的思念。虽然找不到爱之所依,至少可以抚慰心灵的伤痛。
而今站在海边,长河落日下,仍是那一抹抹金黄色滚滚而来的海浪。“放下一个纸折的小船,若你能看到,不要惊讶,不要怀疑,因为这就是寄给海那边的你。”也许,在母亲心中,海那边是一盏永远不灭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