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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语堂的阳台

作者:◎黄荣才  来源:柚都平和  编辑:周艺桂  日期:2016年10月03日

曾两次去台北林语堂故居,让我印象深刻的是那阳台。

因为林语堂,这阳台非常惹眼,无论是站在阳台上,或者从林语堂安息的地方往上看,这阳台都“横看成岭侧成峰”,各有各的风景。

在林语堂的阳台上,当时的林语堂“黄昏时候,工作完,饭罢,既吃西瓜,一人坐在阳台上独自乘凉,口衔烟斗,若吃烟,若不吃烟。看前山慢慢沉入夜色的朦胧里,下面天母灯光闪烁,清风徐来,若有所思,若无所思。不亦快哉!”

能在林语堂在来台后二十四快事中列有一席之地,可以说这阳台居功不小,一人坐在阳台上独自乘凉,口衔烟斗,若吃烟,若不吃烟。这样的状况可谓闲适,嗜烟如林语堂者,也暂时把烟忽略了,这样的惬意确实让人“不亦快哉”。

在阳台上,有一张桌子,还有一把可以转动、半躺的藤椅。我在这椅子上半躺,体会当年林语堂的那份悠闲。闭眼,让思绪随意飘荡,感受“尘世是唯一的天堂”。林语堂的闲适、平和,在于他把握得住,或者说,他知道自己要什么。欲望太多,自然就难于满足。很希望这时候来一杯茶,咖啡也可以,茶和咖啡,某种意义上是林语堂横跨东西文化的标志。再来一支烟,不奢望烟斗那么奢华,就普通的一支烟,看烟雾升腾,让烟灰自然飘落,把闲适铺陈到极致。

不过,阳台给林语堂的并非仅仅是愉悦,还有惆怅。林语堂时常站或者坐在阳台上,“看前山慢慢沉入夜色的朦胧里,下面天母灯光闪烁。”在若有所思、若无所思的时候,惬意之外,林语堂的乡愁慢慢地升腾弥漫。浓郁的乡愁从阳台飘逸出去,笼罩了林语堂的头顶,还有他生存的“气场”。阳台,就成为林语堂思乡的窗口,目光之外,家乡在很远的地方。不知道林语堂在阳台上是否惆怅长叹,但他站在阳台上,体味乡愁应该是正常的了。闽南话,还有闽南小吃,以及家乡的青山,河道里闪烁的灯光,等等。家乡的一切,或者排队列一般,或者争先恐后,涌上心头。

站在台北阳明山仰德大道142号的阳台上,不知道林语堂是否回想起平和坂仔牧师住宅的阳台。林语堂曾经在自己的文章中,回忆儿时的情景。“童年最早的记忆之一是从教会的屋顶滑下来。那间教会只有一座房子,并紧挨着一栋两层楼的牧师住宅,因此站在牧师住宅的阳台上,可以透过教堂后面的一个小窗望下去,看见教堂的内部。”

坂仔的礼拜堂,原来只是建在河边荒地的小房子,后来因为教徒日益增多,教堂的规模不断扩大,有了圣恩楼、牧师楼、大小礼拜堂。大礼堂坐北朝南,它的建筑风格是中西合璧,砖木结构。门楼墙体是西式风格,窗户是百叶窗。用绳子一拉,木片打开,光线便透进来,绳子一放,木片下垂,重又关上。屋顶的横梁是用粗大的钢筋做成的,直径在10厘米左右。屋顶是盖瓦片的,完全采用中式风格。大礼堂的门口是用长长的条石铺成的,宽大约在2米左右,长在15米左右,在这个石板埕的右边,建了一座钟楼,钟楼内挂了一口美国铸造的大钟。

礼拜堂的许多建筑在上个世纪70年代拆去了,只剩下一些人口中的描述,依稀留存当年的规模。林语堂当年站在牧师住宅的阳台上,其实就是站在自己家的阳台。当时教堂的牧师就是他的父亲林至诚。在这个阳台上,林语堂没有忧伤,他就是好奇,是对整个世界的好奇。他看对岸的青山,看教堂的内部。他和青山对视,让青山走进血液深处,促使最后形成他的高地人生观。

林语堂记得“自己曾是那个站在阳台上的小孩,惊讶上帝的无所不在。”或许林语堂在阳台上俯看教堂的内部,把自己的好奇拽长了。作为一个小孩子,受到传统文化、佛教、道教和基督教多种力量的撞击,天天听到基督教的道义,有点好奇和困惑是正常的。于是“我感到困惑,想如果上帝真的是无所不在的话,他是否就在我头顶上方几寸远的位置。”儿时的阳台,尽管是困惑,但也是打开世界目光的一扇窗口,没有阳明山阳台的那份惬意和忧愁。阳明山的惬意,是历尽生活洗练之后才懂的从容、平和以及闲适。至于忧愁和惆怅,那更是一种痛,一种无法排遣的痛,发酵之后形成,挥之不去。阳明山的阳台是成熟的,圆光之内有着无奈;而坂仔林语堂故居的阳台是青涩的,犹疑中带有朝气。

我们无法简单地说哪个阳台好,或者哪个阳台不好。阳明山的阳台还在,而坂仔林语堂故居的阳台已经没有踪影,或许这也是感慨或者惆怅的理由,我们记得这些阳台,因为我们记住林语堂。阳台作为林语堂生命中的立足之地,让林语堂,也让熟悉了解林语堂的人,感受到不同的意蕴和况味。让目光放远,而感受在心,这就是阳台,这就是林语堂的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