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出轨林语堂
林语堂和廖翠凤创造了一个婚姻生活的典范。他们互亲互爱,用“给”和“受”经营了从婚姻开始的爱情,赢得许多人的羡慕。不过,仔细琢磨林语堂的精神生活,在婚姻这条道上,林语堂曾经开过“小差”,用现在流行的字眼,林语堂曾经精神出轨。
林语堂去吃饭的时候,偶尔也会和朋友一起到三条书院“打茶围”,在吃饭的时候“叫条子”(叫舞女陪吃)。即使林语堂曾经很喜欢一个叫“富春老””的名妓,还给她写过好几篇捧场的文章。如果说这些都是逢场作戏,只是场面上的应酬,哈哈一笑之后没有在林语堂的生活上留下什么痕迹,那么有些事情就没有如此简单。
林语堂崇拜李香君,曾经花了几十块钱买了一张李香君的图像挂着,还题写了一首诗。林语堂还喜欢芸娘,就是写过《浮生六记》的沈复的老婆,林语堂说她是天下最美的女人。当然,这两个女子离林语堂太远,都是古代中人,林语堂只有崇拜或者欣赏的份。即使林语堂说芸娘是天下最美的女人,那也只能是砸吧着嘴,只有羡慕和欣赏而已。对于李香君,林语堂更仅仅是崇拜,崇拜李香君的气节,崇拜李香君是“女人中的男人”。离林语堂比较近,或者说在太太廖翠凤之外,直接在林语堂的生命里存在,造成波澜的是赖柏英和陈锦端。
林语堂有个青梅竹马的初恋女友赖柏英,林语堂说“我们爱得很纯粹”,这纯粹的赖柏英不仅仅藏在林语堂的心里,他还把她念在嘴边。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即使再过去的事情,或许都会有一点点醋意。林语堂感觉自己心胸坦荡荡,以致他在六十八岁(1963年)的时候还专门为赖柏英写了一部自传体的小说,大谈特谈他和赖柏英的爱情,为自己年轻时候的朦胧单纯的爱情写了一篇颂歌。
不过对于陈锦端,这个林语堂真正爱的女人,林语堂却是很少提及。即使在不多的语句里,他也只是用C代替,没有如赖柏英那样直呼其名,更别说写个长篇雄文。这其实应该是林语堂的一种逃避,或者说那种痛动不得。毕竟,赖柏英多少是青春期的情感骚动,单纯美好却朦朦胧胧。而陈锦端是林语堂真正痛彻心腑的爱,或者说,陈锦端是林语堂这辈子唯一的一次轰轰烈烈的爱情。陈锦端优雅、美丽、大方,喜欢画画。林语堂当时正在圣约翰大学就读,才华横溢,大二时连续四次上台领奖,让他大出风头。他们的爱情可谓激情飞扬,因此陈锦端说要画出名作,林语堂声称要写出让全世界都知道他的书。
这两个看起来很般配的一对,他们没有意识到一点,那就是门第的不般配。林语堂只是个乡村穷牧师的儿子,而陈锦端却是厦门首富陈天恩的女儿。他们的感情遇到陈天恩的干涉,最后林语堂娶了廖翠凤,而陈锦端在伤心多年之后也嫁给一个姓方的教授。各自成家之后,在上海,陈锦端和林语堂还是朋友,互相有走动。廖翠凤知道林语堂和陈锦端的事情,但她并不阻止他们的往来,还不时和女儿一起,拿林语堂和陈锦端的事情来开玩笑,有时候还故意带着女儿出去,让林语堂和陈锦端单独聊一会。这显示了廖翠凤的豁达和大度,也是廖翠凤对林语堂的信任,林语堂和陈锦端一直以朋友相处,但从某些细小的细节,似乎也可以看出,林语堂对陈锦端的在意。
林语堂的女儿曾经在文章中写到,每每听说陈锦端要来,林语堂就很紧张,梳理头发,整理衣服,这些动作好像不是朋友往来应该有的,那只能说明林语堂对陈锦端的在意,他从细节就考虑应该给她留下什么样的印象。或者可以说,林语堂的心虚,他只能通过自己的动作来掩饰自己的内心。还有,当廖翠凤和女儿说起林语堂和陈锦端的往事,廖翠凤得意洋洋地说不过后来嫁给你父亲的,是说没有钱没要紧的我,说过之后,廖翠凤哈哈大笑,而林语堂却脸红了。廖翠凤是以胜利者的姿态出现,林语堂的脸红则是被说中心事点中命门的尴尬。
如果仅此而已,或许可以解读为林语堂对陈锦端的感情是偶尔的回眸,有种惊鸿一瞥的清淡。不过林语堂偶尔画画的时候,他笔下的一个女子,只留一个背影,头发是挽成发髻。当女儿林太乙问他为什么都是这样,没有任何改变?林语堂说了一句“你锦端姨就是这样的”相信听到这句,许多人会喟然长叹,要感慨说“问世间情为何物。”难怪林语堂在文章中写到“在父亲内心深处最为柔软的地方,永远有锦端姨的一个位置。”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林语堂为赖柏英是写了一本书,毫不讳言,而对陈锦端只是小心翼翼地用了个C代替。赖柏英是美好,陈锦端是永远的痛。美好可以反复回忆,痛却碰不得,碰一次,伤一次,而且,血淋淋。
林语堂就这样把陈锦端藏在内心深处最为柔软的地方。他们在生活上是朋友,以林语堂的理性和对家庭的负责,可以说不会有故事和波澜,但内心深处,林语堂无法忘记。当林语堂去世前几个月,坐在轮椅上的他,听陈锦端的嫂子说陈锦端就在厦门的时候,海峡那岸的林语堂挣扎着要站起来,大声说“你告诉她,我要去看她。”这应该是林语堂和廖翠凤结婚之后最为强烈和直接地表达对陈锦端的关切和无法忘怀。可以说,林语堂何曾淡忘陈锦端啊,他只是藏着。在生命快要走到尽头的时候,林语堂让这份挚爱像火山一样喷发了一次。廖翠凤也不淡定了,她说“堂啊,你疯了。你这样怎么去?”尽管知道林语堂的身体已经无法去探望陈锦端,但对于林语堂的直接,廖翠凤已经没有了理智,也计较了一回。无意之中,林语堂和廖翠凤因为陈锦端小小“交锋”了一回,尽管他们两个人都没有意识到。
林语堂就这样,在自己的生命当中,隐藏着精神出轨的事实。尽管这没有对林语堂和廖翠凤的婚姻造成影响,但对林语堂内心深处的折磨,那是不言而喻。林语堂没有说,但不等于不存在。
陈锦端,就这样成为林语堂一辈子的胸口朱砂痣,只有自己知道,而不足以外人道。这也就是林语堂为什么对于最爱的女人却着笔最少,甚至达到吝啬的程度。某种意义上,这也是林语堂独占心理,也是一种爱。大爱至深,大爱至痛,闲适、幽默、平和、快乐的的林语堂说到陈锦端,无法幽默,无法快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