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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林语堂的两个“冤家”

作者:◎黄荣才  来源:柚都平和  编辑:周艺桂  日期:2015年07月27日

 

在林语堂的回忆之中,少年的他有两个“冤家” ,这两个人与其说是林语堂的“冤家”,不如说是林语堂父亲林至诚的“冤家”。一个是穷酸秀才,尽管当年年幼的林语堂不会感到任何敌意,不过他还是隐隐约约发现村里有些非基督徒的领袖对教会是有意见的。这样朦胧的感觉林语堂不会太牵挂于心,勾起他斗志的是这个考试落第而又失业的吸食鸦片的秀才。这是个邋遢而不修边幅的人,“不知是他的老婆拒绝替他洗衣服,抑或是他自己想以囚首垢面来表示他通天灵;我最记得的是他满口黑牙,穿一件污秽而只扣了一半钮扣的长衫。不论他想不想洗干净,却总有意让人看见他永不洗濯的面容。”(《从异教徒到基督教》)就是这样一个可怜的人在林语堂父亲林至诚建成教堂的后一年,也就是1908年,“意图捐集款项在教堂的同一条街道上兴建一座佛庙,他就这样做了。”(《从异教徒到基督教》)后来还在佛庙里装了一面鼓。当时教堂落成已经有了一口范礼文赠送的大钟,每每到了教堂撞钟的时候,这个秀才也去击他的鼓,如他所说:“耶稣叮当佛隆隆”,颇有针锋相对的味道。

秀才的举动激起林语堂的争强好胜的斗志,他决心不让秀才赢,于是钟响鼓鸣。秀才累得气喘吁吁,但也许他认为对方只不过是小孩子,不如自己的耐力。但钟响个不停,秀才累趴了,他不知道林语堂兄弟使开车轮战术,轮流帮助拉绳,一直等到对方的鼓停歇了,孩子们依然继续,直到林语堂的父亲林至诚以为孩子们疯了,制止了他们,竞赛才得以停止。林至诚不知道,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教会和佛庙的一场争斗已经结束并以林语堂兄弟赢了告终。尽管林语堂兄弟当时并不是为教会而争斗,只是凭借一时的意气不让秀才占了上风。尽管这场大张旗鼓的争斗结束了,不过钟鼓的争斗依然存在,直到“后一年,我从学校回来,那个鼓不见了。那个黄牙齿的人大概已把它卖掉买鸦片了。于是我们胜了。”(《从异教徒到基督教》)事情横跨了一段时间才有了一个比较理想的结局。

如今,林语堂的故居还在,不过教堂已经拆了,那口大钟也悬挂到新教堂的钟楼上。而寺庙更是无影无踪,连上了年纪的老人也无法说出确切的位置。“尽管有一道澄清的溪流刚好流经他的寺庙。”这句话道出寺庙应该就在西溪河流的旁边,沿着河边行走,有的只是河滩或者闲置的空地,以及后来建成的房子,唯独当年的寺庙了无痕迹。和秀才斗鼓只剩林语堂笔下的故事。

林语堂另一个“冤家”是金公公。他不是非基督徒的领袖,甚至只是因为他的年纪和他的胡子而较为可敬。就是这个“整个河谷的绅士”会因为父亲林至诚而成为林语堂的“冤家”,可以说完全是因为利益的缘故,用今天时髦的话说叫利益驱动。“那条河是从山上下来,在河曲有一道桥。”尽管这“桥是木做的,上面草率地用圆木条铺平,但没有铺上厚横板。因为那些木条不是完全直的,人可从那些间隙中看见下面的河水,而那些缠脚女人必须小心行走,以免她们的鞋跟被桥洞卡住。”(《从异教徒到基督教》)这样的桥以前在闽南乡村很常见,简易、方便。就是这么简简单单却又沟通两岸的木桥,身处河边的金公公近水楼台,把这木桥当成自家的私人财产和生财之道。毕竟洪水一来,桥要么被冲走要么要修理,金公公就可以理直气壮向乡民募集款项来修理,也就为他提供了源源不断的金钱来源,让他有饭吃和有钱买鸦片。

金公公和林至诚结怨倒不是因为木桥,林至诚犯不着因为金公公从修桥中得到好处而拆穿他的如意算盘,相反,林至诚还经常从木桥上走到对岸传教布道。但金公公从来不来教堂,且阻止别人来教堂,其中原因就在于“他开了一个赌局,而我父亲极力阻止基督徒赌博。因此他也不得不阻止那些赌徒成为基督徒。”这可真有《狼和小羊》中饿狼的理由“反正不是你就是你爸爸”,林至诚还是因为自己一不小心堵了金公公的财路而无法和其友好相处。他们因为各自的信仰和原则还有利益成为“冤家”,林语堂更像是看客,只是在无意之中获悉了他们在斯文讲理表象之后的纷争。

“河的一旁是有许多商店的坂仔街,高踞在堤岸之上,经常受河水侵蚀的威胁,因为当洪水来的时候,它会受到漩流的全力打击;在河的另一旁是一个多石的浅滩,这个地区的轮回市集,每五天在这里举行一次。”(《从异教徒到基督教》)如今的河水依然流淌,不过已经无法行船,河这边杂草丛生,有的地段已经被开垦成菜地。当年的商店都已经拆掉了,取而代之的是公路和新的商店、民居,交易中心也已经外移,离林语堂故居不远,穿境而过的公路把商机带到沿路两边的店铺,全省最大的香蕉集散市场生意兴隆,没有几个人记得当年老街的商店了,故事越来越久远。河对岸,那些曾经的浅滩已经消失,防洪堤让河岸以崭新的面貌出现,好像曾经贫穷的孩子突然之间穿上了绫罗绸缎,外在的形象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政府部门、学校、商店等等让林语堂笔下的浅滩隐退到字里行间,倒是五天一次的坂仔集日依然如期进行。这样的集日比以前热闹多了,物产也更丰富,只是好像也少了某种期待的味道,交通的便捷、购物的方便冲淡了许多人对集日的期待,甚至过程也更急切和直奔主题,没有了慢悠悠的逛荡之感。林语堂对坂仔的集日可是记忆深刻,甚至念念不忘,不仅仅是在自己的文章留下关切,定居台湾之后还曾经当面询问过前往拜访他的老乡黄凤仪,说起集日的林林种种。林语堂对集日的回味,也是对家乡的回望,也许还不可避免地想起赖柏英,这位他认为“爱得纯粹”的家乡少女。因为在童年之时,每每到了集日,住在河对岸山上的赖柏英就会前来赶集,他们就有了见面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