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语堂与烟
衔着烟斗或者双手环抱胸前,手托着个烟斗,一脸平和、闲适的笑容,几乎成了中老年林语堂经典的神情。烟可以说成为林语堂生命中的一部分,和他如影相随。以至林语堂在他的文章中曾写道“黄昏时候,工作完,饭罢,既吃西瓜,一人坐在阳台上独自乘凉,口衔烟斗,若吃烟,若不吃烟。看前山慢慢沉入夜色的朦胧里,下面天母灯光闪烁,清风徐来,若有所思,若无所思。不亦快哉!”(《来台后二十四快事》),这时候,吸烟已经成为莫大的乐趣,不再仅仅是点缀而已。
在林语堂的心目中,“吸烟者不必皆文人,而文人理应吸烟,此颠扑不破之至理名言,足以天地万古长存者也。”(《吸烟与教育》)这样的高度让林语堂不仅仅觉得吸烟理所当然,甚至是非烟不可,因为从“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演绎出学问是闲谈出来的,而“既是夕谈,大约便有吸烟”(《吸烟与教育》)。这时候吸烟就有某种高贵的味道,“吸烟之所以为贵,在其能代表一种自由谈学的风味。”(《吸烟与教育》)于他看来,当时的中国大学之所以毛病甚多,就是“谈学时不吸烟,吸烟时不谈学。”(《吸烟与教育》)林语堂觉得吸烟能够让人心旷神怡,思维畅通,自然就妙语连珠了。他甚至渴望在他去世之后,有友人能够在其碑文上刻“此人文章烟气甚重”,就心满意足。
林语堂把吸烟奉为如此高度,也是有曲折的。他曾经戒烟三个星期。这三个星期让林语堂受尽折磨,让他懦弱,昏迷,受尽良心责备,认为自己是“误入歧途”,做了一件“荒唐的事。”他在戒烟之时,看朋友吸烟,脑中只想到吸烟的妙处,找不出任何戒烟的理由,只责备自己为何要戒烟,但又不好意思在宣布戒烟之后在朋友面前复吸,以至思维受阻,谈吐疙瘩,让朋友觉得他大不如前了,甚至在朋友聚会时,脑中也只是烟,兴奋不起来,其心路历程让林语堂觉得“罄竹难书”。以至在三个星期之后,他“才受良心责备,悔悟前非。我赌咒着,再不颓唐,再不失检,要老老实实做吸烟的信徒,一直到老耄为止。”(《我的戒烟》)在某个女士请烟的时候,“我慢慢地,镇静地从烟盒中取出一支来,我知道从此一举,我又得道了。”(《我的戒烟》)回来后,即刻让人去买了一包烟回来。
在林语堂书桌的右端有个烧焦的痕迹,那是林语堂放烟的地方,也就是他吸烟的时候,或者要忙着什么,或者是习惯动作,有时候就把还燃着的烟放在那地方,短暂停留后才拿起来再吸,林语堂吸烟很少停止,可以说一支接一支,久了,自然就留下痕迹,林语堂干脆在旁边刻上“惜阴池”,自己估量着用上七八年的时间,能够把“惜阴池”这两英寸厚的桌面烧透。当他戒烟的时候,这“惜阴池”只有“半生丁米突而已”(《我的戒烟》),让林语堂颇为惆怅,重新吸烟之后,在那地方重新放上烟,林语堂心上非常快活。后来因为搬家,书桌卖了,否则也是一道风景。
吸烟问题不仅仅让林语堂心路备受悲欢起伏和把其与教育、学术挂钩起来,甚至还影响了林语堂的婚姻和家庭生活。林语堂和廖翠凤这对伴侣把婚姻演绎得非常精美,其中种种原因和诀窍,有一个是廖翠凤不仅仅允许林语堂在家里吸烟,还允许林语堂在床上吸烟,让林语堂每天醒来之后,可以美美地先吞云吐雾一番。这让林语堂很为感激,他从这个细节感受到廖翠凤对他的宽容和宠护,他也更为珍惜这份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