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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凤楼与“提督”石栋

作者:☉林晓文 文/图 来源:闽南日报 时间:2018-06-05
编辑:周艺桂 点击数: 字号:

到凤楼内景

到凤楼外观

到凤楼与桥上书屋

到凤楼前石碑

说起平和县的乡村地名,下石村你未必知晓,黄竹坑更可能不知所云。只有提到桥上书屋,也许你才会恍然大悟:“就是那座得过‘阿迦汗’大奖的书屋啊,久闻其名了,早想有个机会去瞅瞅!”没错,桥上书屋在平和县崎岭乡下石村,一个偏远僻静的小村落。更早以前,这里不叫下石而称“黄竹坑”。一条蜿蜒曲折的小溪涧穿村而过,当地人习惯将小溪涧称为“坑”,又因溪边曾经遍植黄竹,故得其名。小溪涧向西汇入九峰溪,两溪汇流处形成一个“丁”字形汊口。相传有一位行走四方的风水先生曾至此堪舆,留下一句“水出丁字口,富贵在山头”的诗谶。此事传开后,陆续有人迁居至此繁衍生息,石氏是为其一。

据《平和石氏族谱》记载,下石村石姓先祖世居漳浦濠浔,尝因社中多事,被官家胁迫远走他乡,大约在明朝万历八年(1580年),下石始祖魁耀公以六十一岁高龄携一门十七口,跋山涉水至平和县东门外崎岭保黄竹坑开基耕作,居地号曰丰村。迄今已传十七代,除世居丰村外,后世亦分衍至下斜、草潭、时陂、崎南龙光陂等地,人口5000余众。下石石氏曾建有多座土楼,经过漫长的岁月销蚀,如今仅余“到凤楼”较为完好,其余“梳妆楼”“霞龙楼”均坍塌大半,另有一座四角楼则消失无踪。

到凤楼是一座简朴无华的通廊式圆形双环土楼,楼高四层,花岗岩条石方框套拱券门朝南而开,门宽1.73米,高2.98米。门框上方嵌有石制匾额,楼名阴刻楷书“到凤楼”,两侧无题款,门柱亦未镌楼联。楼内共计24单元,单元含墙进深约12米,每个单元均独立开户,户内自设楼梯通往二层,三、四层需经由门厅左侧公共楼梯上下。楼内石埕直径约15米,中间置一方形水井,井已干涸。由门厅左侧楼梯上楼,但见三层设有内通廊可环楼一周,各单元以木栅屏隔成房间;四层靠墙一侧亦设置有可环楼一周的内通廊,各单元均为开放式,未独立成间。由四层窗口外视,独具现代风貌的桥上书屋就在眼皮底下,与到凤楼隔溪对峙的中寨中庆楼清晰可见。站在四层内观俯视,楼内已然荒芜,内环屋顶更已坍塌无存,仅外环墙体及屋顶总体完好,可见到凤楼早已人去楼空,成为杂草滋长的处所。尤其长势繁茂的藤蔓植物爬满屋顶,成为倚仗土楼生息的另类主人。

到凤楼筑于何年尚难考证,一来楼门匾额未曾注明,二来石氏族谱亦未详载,仅言及“下石土楼建于明末清初”。较清楚的表述,则为石氏九世丹琦公“在丰村本乡建筑四角楼居住”,四角楼可视为下石村最早的土楼,惜今已无存。能够推断的是,到凤楼的建筑年代只会晚于四角楼。另据康熙版《平和县志·建置》已有“黄竹坑堡,其堡不一,姓亦不一”之记载,其中之“黄竹坑堡”或与到凤楼不无关系。诚然,到凤楼筑于何年不必细究,但到凤楼曾经走出的一位“提督爷”石栋,却值得好好探究一番。

下石村以桥上书屋横跨的小溪涧为界,分别住有石、林两姓人家,石氏居于北岸,是为下石社(原“丰村”);林氏居于南岸,是为中寨社。据传,小溪涧出水口处有两座小山包,北山似鼓,名唤鼓山;南山如旗,是为旗山。两山对望,呈摇旗擂鼓之气势,人曾言“下石迟早会出武将”。可以印证的史实是,南岸中寨社曾走出一个乾隆壬申科武进士林润秀,官至肇庆府守备,也算人中龙凤了。对于中寨林氏出了个武进士,同样尚武好勇的下石石氏是不服气的,但他们能隐忍,且一口气憋了近百年,直到咸丰年间,到凤楼终于诞生了“提督爷”石栋,这下旗鼓相当了。《平和石氏族谱》所录“丰村住居顶戴者志名”记载:“开泰公之五房曾孙讳栋,字任之,又字柱廷,嘉庆间,世袭恩骑尉,后省考,马步全射,入京引见数次,联捷升都司。道光三十年(1850年)又入京引见实授泉州府右营游击。咸丰元年(1851年)十一月,又署泉州中营参将,兼署中游击府。咸丰三年(1853年)又兼理陆路提督军门印务。”据此,下石渊源研究会于2012年8月在到凤楼前立一石碑:“石栋故居,大清咸丰三年(公元一八五三年)石栋擢升为闽浙陆路提督,官居三品,出生于到凤楼正中屋,特予志铭。”

历史上石栋确有其人,据道光十三年版《平和县志》载,石栋“以祖父琳阵亡,世袭恩骑尉,现任将乐营千总”。另《大清穆宗毅皇帝(同治朝)实录》记载,石栋于同治年间贪腐案发被革职,查办者系时任闽浙总督左宗棠。

然而,我对于石栋“擢升为闽浙陆路提督”一事却心存疑窦。其一,清时全国设有12名陆路提督,其中并无“闽浙陆路提督”一职;其二,查阅钱实甫著《清代职官年表·提督年表》,福建自顺治四年(1647年)设立陆路提督一职至宣统三年(1911年)清王朝灭亡264年间,计有75位提督轮任,独未见石栋之名;其三,依清朝官制品阶论,提督为从一品官阶(相当于大军区司令员),石栋身为闽浙陆路提督却仅“官居三品”,无疑是矛盾的,三品官只能是“参将”或“参领”等相应职级;其四,据《大清穆宗毅皇帝(同治朝)实录》记载,“此案已革副将石栋、因其子石渠得缺”,可见石栋被查时实衔为副将。

疑惑之余,我转由查阅左宗棠著述入手。在《左宗棠全集·奏稿》查得左宗棠于同治二年六月十日所书《请将贪横不法之护提督革拿查抄折》,正是查处石栋案之奏折。奏折提到“臣查护理福建陆路提督石栋,由本标中营参将升补浙江象山协副将,未及到任,咸丰九年,遽护提督……”这句话清楚点出石栋乃“护理福建陆路提督”而非“闽浙陆路提督”,且是由中营参将升补象山协副将后,未及到任就“遽护提督”的,时间在咸丰九年,非族谱所言“咸丰三年”。由此可见,石栋“提督”之职并非空穴来风。左宗棠所言应不虚假,然而钱实甫著《清代职官年表》缘何未曾列入石栋之名呢?“福建一省水陆各提镇,多由军营立功,蒙恩简放,一时未能赴任,其越级委护者,每以钻营得之。”这是左宗棠奏折开篇之语。从中看出石栋只是“护理提督”,“护理”系上级出缺而暂由下级代理职务,属于临时代理而非实任。这样一来,石栋贵为提督却仅“官居三品”也便可以理解了。依左宗棠之判断,石栋以未到任的象山协副将之衔“护理福建陆路提督”,跨越数级提升,多少有钻营之成分,难怪其于石栋一案“必应核实研究,以警贪横”(见《左文襄公奏牍·答张右之》)。

石栋为官期间,曾在泉州(今新府口巷一带)修筑规模宏大的府第“碧梧轩”。随着其因贪腐案发被左宗棠查办革职,家业亦破败,其直系子孙亦分衍至泉州、德化等地。石栋故宅“碧梧轩”一度曾为泉州五中前身“泉州府官立中学堂”校舍,如今更被拆迁改建,难见昔日风貌。而随着岁月流逝,一百多年后的今天,地处偏远山乡的“提督故家”到凤楼也已是风烛残年,又有谁会想到要耗费巨资,对其进行修缮维护呢?诚然,对于下石人而言,到凤楼是否真的诞生过一位提督大人似乎已无关紧要,如今能够吸引更多外人到访下石村的,反倒是那座位于到凤楼跟前的桥上书屋。

桥上书屋在到凤楼南侧,是清华大学建筑学院李晓东教授和他的学生陈建生于2008~2009年间在下石村两座土楼之间修建的一座希望小学,也是一件将当代建筑设计与传统民居文化和谐融合的艺术品,曾获得包括世界六大最著名建筑奖之一“阿迦汗”建筑奖在内的多项大奖。桥上书屋与到凤楼大门相距不过十数米。在高大魁伟的到凤楼映衬下,桥上书屋显得娇小玲珑,宛若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小家碧玉。站在桥上书屋门前面朝到凤楼,自然会产生一种仰视心理。

这种仰视,除了视角使然,或许也是人们对历史文化发自内心的一种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