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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守望

作者:黄水成 来源:闽南日报 时间:2017-03-17
编辑:朱国文 点击数: 字号:

第一次看见夕阳下的母亲是大前年国庆期间。那天,我远远看见母亲一人坐在墙角下,夕阳懒散地打在她的脸上,白发苍然。她正专心吃玉米棒。她牙齿稀松,感觉吃得很费劲。母亲是个地道的农民,跟泥土打了一辈子交道,她不愿浪费地里长出的每一粒粮食。她把金黄的玉米粒掰下来,然后送到嘴里慢慢磨,一根玉米棒足够母亲消磨大半下午时光。母亲没发现几米开外的儿子正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长期的分别让我只记住电话那头苍老的声音,我忽略了母亲的生活细节。电话中的母亲开朗、坚强,她总是说自己在乡下过得很好,很快乐,而这一刻,我发现坐在墙根下的母亲竟是那么孤独、无助。几分钟后,母亲抬起头来发现站在对面的儿子,正怀着复杂的表情看着她。她先是一惊,继而沟壑纵横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就像一片干涸的土地上绽放出花朵。她显然没料到儿子会突然回来看她。

母亲放下玉米棒,从房间里拿出一串熟透的米蕉来,撕下一根米蕉就要剥给我吃。这是母亲种在地里的米蕉,在城里卖得比香蕉贵。母亲很疼儿孙,好东西自己总舍不得吃,这一串米蕉早已焐熟,但她留着舍不得吃。母亲说你尝尝看,很甜的,剩下的带回去给我的孙子吃。母亲跟泥巴打交道了一辈子,她对泥巴怀有很深的感情,现在虽不种田了,但又舍不得田地抛荒。母亲在村庄周围的自家田里种些瓜果和应季蔬菜,田地里有母亲的春夏秋冬。记得前些年,她硬是雇人把那没人耕种的几亩山田犁了一遍,可是田犁好了,却没力气去耕种,又抛荒了。村里真正的种田主力军,那些青壮年劳力都进城了。

母亲哪里明白,真正的种田人已是她们上一代的事,如今他们的农二代、农三代子孙,背着农民的户口,像一群迁徙的候鸟,辗转于陌生的城市,在钢筋水泥的丛林中寻得一杯羹,他们不像父辈那样,一辈子在那贫瘠的土地上刨食,他们人生的主战场发生了戏剧性的转移。父辈们才是土地最忠实的守望者。我看村庄前后成片农田依然稻花飘香,这些都是村庄空巢老人的最后“作品”,他们怀着对田地的最后感情,坚持种上的庄稼。这些老人不愁吃,不愁穿,就是不忍心看田地白白地抛荒。山田太远,他们无力耕种,但村前屋后的农田,他们依然会按季节播种,他们似乎与土地有着永不终结的契约。

我这次回来打算叫母亲进城。父亲已经离世十多年了,母亲一个人独守乡下,总让人放心不下。听我这么一说,母亲很坚决地一挥手:“不,你就不要费那心思了,我一步也不会离开。”母亲的脾气我了解,决定的事情改变不了。我们姐弟在外打拼了二十多年,与父母之间说话越发显得清淡。我和母亲总是话题相左,连清谈都少,回家往往成了一种礼仪。可那天,我们却聊得很多、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