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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公树

作者:黄水成 来源:闽南日报 时间:2015-12-30
编辑:朱国文 点击数: 字号:

不远的那个村庄也不过是几百年的历史,可能这棵苍松跟那个村庄一样悠久,也可能比那个村庄更悠久。

从县城回老家要走上一段很长的路,一年四季来来回回不断地走,沿途的美景也就熟视无睹了。但每次途经那棵大苍松时,我还是忍不住要多看它几眼。

它就长在一个叫伯公凹的路边,回家路过它时,就意味着离家近了,从家里返城看到它时,也就意味着离家越来越远了。不知咋的,它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成了我心中悲喜的一处地标。

这棵苍松是伯公树,它有三个人合抱不拢的身躯,足足有十几层楼高,如今已记不起这十里八乡还有哪棵苍松长得比它更高大。一棵树,长到被人仰望甚至敬畏的高度,那是怎样的一个成长过程呀?每一片森林,树与树之间都有一场永远不会结束的马拉松赛跑,一场阳光和雨露的漫长厮杀。可以猜想,几百年前,这地方应该还是一片茂密的原始森林,当它还是棵小树苗时,抬头仰望,周遭皆是大树参天,它只能从大树枝叶间漏下的一缕阳光中,从大树叶间滑落的雨露中感受苍生的德泽,它必须有足够的耐心和毅力去等待,等待身旁一棵大树走到生命的尽头。或许在某个阳光的午后,身旁哪棵大树被虫蛀空了身躯,或许是某个风雨交加的夜晚,身边那庞大的身躯再也无力支撑,最终轰然倒下,一下子腾出了广阔的空间,只有这时,它才有成长为参天大树的希望。这时候,另一场竞赛才刚刚开始,它不能有丝毫犹豫,必须为自己的将来竭尽全力向上伸展,抢在别人之前占上一个好位置,集得更多的阳光和雨露。在这无声的世界里,这场竞赛就是一场生与死的角逐,只有胜利者,才能占据一个好位置,才能最后昂着头颅挺立在这片森林中,进而俯视左右;但它又得警惕身旁的后来者,无数的小树苗在它的脚下开始另一场等待,这种周而复始的森林法则每一天都在上演。

距它不远的那个村庄也不过是几百年的历史,可能这棵苍松跟这个村庄一样悠久,也可能比这个村庄更悠久,那么它算得上是这个村庄的见证者。也许打这地方有人烟时,它就挺立在这一片原野中,那时在这棵苍松的周围应该是一片森林,随着村庄的不断扩大,森林在不断缩小,直到有一天,在它四野周遭再也找不到一棵像样一点的大树时,它就成了一棵最抢眼的孤独大树。能长成一棵参天大树是它的幸运,然而,树大招风,一棵挺立在村庄旁的大树又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它必然有另一番幸运的眷顾。可能在某一天,村里某个人,因什么闹心的事而无处排遣,就在它的跟前燃上一炷香,烧上一堆纸,接着就有很多人来上香、烧纸、许愿,它就成了一棵伯公树,成了所有人心里的神龛,就再也没有人敢打它的主意了。

作为树被人打上神这个烙印,是树的另一种幸运。正是这种幸运,才让我们在很多的村头村尾见到一些幸存下来的大树,不管是松树、榕树还是枫树,它们都是有福的树。说穿了,也正是人对神怀有最后的一丝敬畏,使它们不致过早夭折而幸免于难。这种幸运来自于人心的敬畏,使它能坐享天年。但还比不上公园里那些时时受人呵护的风景树,时时有人关注它的生老病死,为它浇水打药,还立碑作传,同样的一棵树,长在深山无人识,就只能任凭风吹火烧,说不定是今天还是明天,它就倒在斧锯之下,被烧成灰、被劈成条、被锯成粉。如今,作为树的命运除了被当柴火烧,就是被加工各种各样的用途,真正寿终正寝老死山中的少了。去过黄山的人都知道那棵迎客松,它绝对算得上树类最受宠幸的幸运儿。它所有受力的枝条都有钢索牵引固定,受到最好的保护,还为它成立专门的观测站,并有专人为它每天作气象观测,记录平安。能享受这种规格待遇的树,我想在全世界也找不出几棵。

与之相比,作为老家伯公凹的那棵伯公树就不那么幸运了,它虽然躲过人类的斧钺,但它没躲过自然之力侵袭,那年夏天的台风来了,它扛不住风力的摧折,应风倒下。倒下之后的它就不是伯公树了,很快就来了卡车和挖掘机,几个人拿着电锯,把它裁成一节又一节,成了木材加工厂上等木料,尽一棵树的最后贡献。

如今,每次回家路过伯公凹时,感觉这里的天空少了一把伞,眼前一片空荡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