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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版 :文化旅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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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拉长的年

    作者:⊙黄荣才 来源:柚都平和 时间:2020-01-20
    编辑:庄玮 点击数: 字号:

    年其实就是一道槛,在那儿不动。动感的是那一跨,年前年后,分水岭其实就是那个动作,至于味道,在于过程。

    总是有人感慨,年味越来越淡,其实淡的不是年味,而是那个过程。太容易得到的就不会珍惜,话是老了,但质朴,很有筋道。

    儿时过年,有太多的不容易,太多的期盼,把过年这一跨功课做足,线拉得可以绕好几道湾。从一进腊月,爷爷奶奶就提醒我们,新年头旧年尾,不能骂人不能讲粗话,否则,过年压岁钱就取消了。说是提醒,但警告的意味明显。尽管当时的压岁钱就是一块两块钱,甚至就是两毛或者五毛,但在钱以分为单位的时候,几毛钱就是来路光明的“巨款”,可以说就是唯一的来源,我们不敢掉以轻心。把爷爷奶奶的提醒当成“高压线”,偶尔有哪句粗话要出口或者小伙伴之间要吵架,惊醒之后用手捂住嘴,活生生把话吞回去。有了敬畏之心,自然就奉到高度。

    美食的诱惑也是年味的一种。不仅仅期盼过年那几天有美食,煎熬或者期待其实从秋收开始,母亲总会很有诱惑力地告诉我们,去稻田里捡拾稻穗,过年的时候用碎米换米粉。炒米粉,加上一点自家种的蒜,还有过年才有的三层肉,那个香,到今天还容易导致流口水。就母亲这一句话,我们拎着个小篮子,乐颠颠地奔跑在秋收后的稻田。那时候秋天就很冷,早晨还会结冰,但我们被过年的炒米粉诱惑得跑来跑去,我们不时抬头,想看看年在哪里,但是年还在几个月之后,就是越过老家的山岭也看不到。我们不知道在梦中期待多少回,年才姗姗来迟。母亲没有哄我们,从米缸里拿出几斤碎米,这些米是辗米后筛下来的,属于次品,但做米粉的接受了。换回几斤米粉,除夕的晚餐前,母亲把米粉炒了,我们吃得满脸幸福满肚滚圆,到吃正餐的时候,面对鸭肉我们吃不下了,只好望肉兴叹。长大以后,才明白这是母亲面对贫穷无奈之下的生活智慧。当时肉少,不先用米粉填饱我们的肚子,再多的鸭肉也不够吃,春节期间可要拿什么来招待客人?至于萝卜糕、甜粿、菜包等等,我们兄弟姐妹不用坐下来,边走边吃就可以消化一大堆。也只有过年,我们才有机会如此大快朵颐,过年的期盼自然很早就拉得足够长,口水不知道要吞咽几回。哪像现在,吃什么都是胃口问题,根本没有恐慌,没有危机感的节日,自然也就容易熟视无睹。

    记得在夏天的时候,母亲就说等春节这窝小猪卖了给我们做新衣服。那时候的新衣服,不像现在到商场或者服装店,看完这家比那家,然后掏钱或者刷卡,甚至是到网上溜达,手指头一动,下单等着收货。那时候,就是扯上几尺布,找裁缝做。以致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我对村里的裁缝很客气,她拿着个米尺在我身后身侧比比量量,然后用粉饼在母亲送过去的布上划拉写上几笔,那就是我新衣服的全部希望。后来母亲和姐姐居然无师自通,学会了做衣服,家里买了缝纫机的时候,那就是添置大件。夜晚时分,缝纫机哒哒作响,于我就是曼妙的音乐,尽管大多时候这哒哒作响是缝缝补补,但就是缝缝补补也让衣服多了几分新的成色。前几天,在一个土楼里看到一台破旧的缝纫机,忽然就把儿时对过年的期盼勾出来,让我踩着缝纫机的踏板半天无语。几十年了,小时候的年其实还没过去,一直撇在那里,没有跨过去那一步。

    吃的、穿的,还有就是活的安排。进入十二月中旬,安排除尘,就是大扫除。把家里的坛坛罐罐清洗,上上下下清扫。活儿不少,就得科学安排,还有除尘用的竹扫把,也得提前到屋后竹林砍竹枝扎好。爷爷用棕绳捆扎竹扫把或者收拾门前屋后旧杂什的时候,口中还低声念念有词,细听之下,是拜神的祈祷词语,爷爷似乎以此热身,担心到时候忘词或者念错了是对神明的亵渎,影响庇佑的成果。而腊月二十四凌晨送灶君上天、二十五蒸甜粿、二十六蒸萝卜糕、二十七做菜包、二十八杀鸡鸭、二十九拜祖宗,仪式一般都有固定的安排。是的,就是一种仪式,儿时的年之所以难忘,就是有种仪式的庄重和虔诚,以及敬畏。如今,许多程序简化,需要到什么东西,都超市转一圈,东西都齐了,少了仪式感,没有了对物质的向往,年就不再被渴望。当某种东西不被看重的时候,缺乏滋味也就无法避免。

    当我们看着时间,感慨年的没有味道,其实我们已经没有了方向感,没有了焦灼、期盼,我们已经走不回当年,就像乡村,即使我们走在乡村的道路上,当年的韵味也基本无从感受,就是谈起来,也是清汤寡水。没有了拉长的步伐,年轻轻一跨,甚至喝一场酒的功夫,年就过了。或许哪一天,我们就不会想到回老家过年了,无非喝杯酒睡一觉,在哪里举杯,味道没有太大的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