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欢迎来到我们的网站!
当前位置《平和网》 > 柚都平和> 第290期>第4版
    第4版 :文化旅游
    《柚都平和》—平和人自己的报纸
    报刊搜索: 搜索

    铜壶宫随记

    作者:⊙赖俊杰 来源:柚都平和 时间:2019-08-12
    编辑:庄玮 点击数: 字号:

    铜壶宫原先并不怎么出名,知道它存在的,不过是庙观周边三村五社的善男信女。也许,这与铜壶宫庙不比别处的大,神又太过家喻户晓有关。铜壶宫里供奉的主神是姜子牙封的金龙如意正乙龙虎玄坛真君,就是民间俗称的财神爷。这财神爷是个连妇女小孩都耳熟能详的神明,怎么金贵的起来?仅凭这一点,铜壶宫就难以引起道教弟子之外的人注意。

    我开始关注铜壶宫,缘于一本书和一个人。先说书。这书是一本名人传记,叫《林语堂传》。作者为同济大学的教授施建伟。他的书中有这样一段文字:“在坂仔村附近有座‘铜壶宫’,是当地林氏的族庙……”所谓的坂仔村,历史上、现实中都子虚乌有。依据语境判断,坂仔村应为坂仔圩之误。但这样的小小失误又有什么关系呢?重要的是施建伟用他的笔让铜壶宫傍上了林语堂这名文学大腕。《陋室铬》名言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这铜壶宫,与林语堂—搭上关系,该沾上了仙龙灵气才是,从此怕不出名都难了。

    再说一个人。这个人姓林名广场,是铜壶宫附近东风村的—位农民的儿子。他从坂仔走出去后,在京都繁华地“讨海”,结果在不太长的时间里,靠闹腾房地产生意暴富成了金钱大腕。也许感念于自己的成功有铜壶宫里的赵公元帅在暗中佑护,抑或因为林广场的血液里本来就流淌着酷爱传统文化的基因,他拽上在国内经商的弟弟林伟扬,一起掏出一百万元,把财神赵公明在坂仔的旧“别墅”拆了予以重建。传言里,林广场兄弟重建的是铜壶宫,实际上不尽然。这对巨富兄弟投资重建的是镇壶宫而非铜壶宫,只是在重建峻工后,林广场兄弟把镇壶宫统一称为铜壶宫了。原来,铜壶宫有两座庙宇,一座叫铜壶宫,主奉观世音菩萨;另一座叫镇壶宫,主祀财神爷赵玄坛。经林广场兄弟这一善举之后,原本格局偏小,色彩偏黯的铜壶宫,变得豪华气派,金碧辉煌起来了。

    我第一次去铜壶宫时就发现铜壶宫值得一看。倒不在重建以后的铜壶宫建筑造型美仑美奂,审美价值提高了许多,而在于这个宫观四周弥漫着一股浓浓的气息。这种氛围让人感到既亲切又熟悉,似乎随随便便就可以脱口而出,但张口吱唔了半天却又难说到点子上,最后,只好用模糊法,把其归纳为铜壶宫现象。从铜壶宫供奉的主神是赵公元帅这点看,它明显应属于道教的庵观。但偏偏在这么一座道教庵观里,同时奉祀着观世音。观音菩萨俗称佛祖,本来就不是道教中的神明。在我国的一些地方,佛与道的分野是泾渭分明的,甚至互不相容。然而,在这里,佛教的菩萨与道教的神明,却在同一座庙宇中打坐,和睦共处,分享着人间的香火。这样的景观,体现的岂止仅有民间信仰的多样性和融合性!它诉说的分明还有和为贵、有容乃大等炎黄文化的精髓之义。

    驻足铜壶宫,我不经意间看到了这么一种现象:前来奉祀财神爷的人远比崇祀观音菩萨的人多。由此,我联想到这里的财神搬进富丽堂皇的新居,而观音还住在已露破败之相的老房子里的落差,心中不免生出诸多感慨。看来,以救苦救难、普渡众生为己任的观音菩萨,虽有大慈大悲情怀,还是没有据说能给善男信女们带来财运的赵公元帅吃香。崇祀文化中的这种现象,昭示着人们既便是追求精神安慰,也走不出物欲的诱惑。纵然向神灵寻觅情感寄托,对物质的占有欲也还是排在第一位的。

    铜壶宫里的赵公明,表面看神圣不可冒犯,但深入观察后可发现并不尽然。我曾与宫里一位自称庵公的年近八十岁的老者攀谈,他就有羞赧甚至对不住家人的感觉。老者告诉我:自己没出息,才来当庵公。这是很出乎我的意料的。之前,我见过不少的和尚或道士,他们至少在人前都表现的自得自乐,甚至踌躇满志,而这名庵公恰恰相反。是这名庵公乃半路出道之人,道行修行不到家,还是社会本来就对随侍神明与香客的庙观中人,有轻蔑之视?抑或是他本身对宫中的神明,也不敢仰仗?孰是孰非,怕只有他本人可以说清了。

    铜壶宫里的香火煞是旺盛,每天都可听到信徒敬神的鞭炮声。但祭祀铜壶宫里的财神爷,给没给当地民众带来现实的福祉?众说纷纭。不属虚言的是,坂仔当地的民众近二十年是越来越富裕了。但据我所知,他们住上别墅般的房子,开上豪华的私家轿车,主要仰仗的还是劳动致富。在老一辈人的记忆里,坂仔是远近闻名的香蕉之乡;坂仔香蕉质量胜过进口香蕉,引得不法商人拿坂仔香蕉冒充外国香蕉;坂仔拥有福建省最大的香蕉市场;坂仔的香蕉品牌越打越响,这一切就都是真财神其实只存在于田园里、市场上的佐证。

    徜徉于铜壶宫之时,我没敢忘了施建伟在《林语堂传》中状写铜壶宫时说到的另外一节文字:“坂仔别称‘铜壶’是因‘铜壶宫’而来,还是先有‘铜壶’的别名,再筑‘铜壶宫’,这就不得而知了。”我这人平时遇事就好穷根究底,如今有人提供了谜面,自然不愿错过这个破谜的机会了!我知道,施建伟破解不了这个谜团。倒不因为他受智力所限,而因了其不具有地缘优势。施建伟远在同济大学,纵然千里迢迢到坂仔来考察一两次,也只能做蜻蜓点水般的现场踏勘,这样做与其说是考察不如说是走马观花。考证不深入是难免不出谬误的。这已有现实的例子在,比如施建伟就把铜壶宫说成坂仔林姓人家的族庙,这很让当地的林姓子孙不以为然!

    教授说不准先有铜壶还是先有铜壶宫,那就让我来试试看能否揭开这个谜底吧!据铜壶宫提供的宫史资料,该宫始建于元朝至正年间,初时供奉观世音菩萨。到清道光年间才在原宫左侧另建了一座镇壶宫,奉祀财神赵玄坛。这一格局,为以后所延续。至今经历过几度毁损,几度重建。这一宫史资料应该是可靠的。由此判断:至今已延续600多年历史的铜壶宫,应先于铜壶的出现。因为坂仔地名之前身铜壶,始于明末清初。在元末明初,坂仔叫清宁里二图。这在《平和县志》里有记载。把二者出现的时间排个序,先有铜壶或先有铜壶宫的谜底就浮上水面了。

    其实,既便施建伟不在《林语堂传》中写上铜壶宫,铜壶宫与一代文学大师林语堂照样有一段欲罢不能的瓜葛。从坂仔走向世界,终身实践其“两脚踏东西文化,—心评宇宙文章”志向的林语堂,一生著书六十余部。这么多著作里,是否出现过铜壶宫的名字,笔者至今尚未发现。但在林语堂的多篇文章里,例如他的自传,多次出现过地名东湖是不争的事实。比如他的《四十自叙》诗曰:“我本龙溪村家子,环山接天号东湖;十尖石起时入梦,为学养性全在兹。”在闽南方言里,铜壶与东湖是连声调都一模一样的谐音字。铜壶读DangWuo,东湖也读DangWuo。照我分析,林语堂是把铜壶当东湖了。因为坂仔从来不曾叫过东湖。

    林语堂与铜壶宫有没有真正发生过关系?这是一个很诱惑人的话题。根据一般规律推论,林语堂童年时,到铜壶宫去玩耍过是有可能的。铜壶宫距离林语堂住的教堂牧师楼并不远,也就相距一公里的路程,而且之间不存在山地或者河流障碍阻隔的问题,来往很方便。依林语堂儿时的顽皮与好奇,很难相信有相距挺近且好玩之地,他会不去涉足。尽管林语堂出生在基督教牧师的家庭,但儿时的他不会只认基督教而排斥其它宗教的才是。这是有旁证的。林语堂在自己的《自传-少之时》中就写下了这样的话:“因为我是个农家的儿子,我很以此自诩。这样与自然得有密切的接触,令我的心思和嗜好俱得十分简朴。这一点,我视为极端重要,令我建树一种立身处世的超然的观点,而不至流为政治的、文艺的、学院的,和其他种种式式的骗子。”什么样的做法才是“与自然得有密切的接触”?什么样的理念才是“立身处世的超然的观点”?有好玩的地方,凭着孩子的天性自得其乐才“自然”、“超然”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