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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版 :文化旅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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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遥望祥和楼

    作者:⊙林晓文 来源:柚都平和 时间:2019-07-22
    编辑:庄玮 点击数: 字号:

    祥和楼是家乡崎岭的一座土楼。

    确切地说,祥和楼位于平和县崎岭乡南湖村。崎岭位于平和县中西部,四周多高山峭岭,只有一条省道207线穿境而过,人口固然不如相邻的九峰、霞寨诸镇集中,经济发展更被拉下了一大截。如果不是因为这里盛产白芽奇兰茶以及境内有一座供奉保生大帝的天湖堂,或许就没多少人能记住崎岭这个名字了。

    何其幸运,崎岭不但有令人唇齿留香的白芽奇兰茶,更有一座延续了800年历史、至今香火不灭的古庙天湖堂。天湖堂与祥和楼均在南湖村,二者相距不过百米。家乡人常说“崎岭无平路”,其实也不尽然。发源于双尖山的九峰溪蜿蜒流淌,在大帽山下冲积出一片低平的洼地,使人们得以在此驻足生息。闽南人习惯将低洼之地称为“湖”,大抵又因为彼地处于大帽山南面之故,于是这里形成的村落就有了“南湖”之雅名。千百年来,人们在这片土地耕作生活,南湖村渐渐发展成为拥有上千农户、4000多人口的较大村落,并曾经一度成为崎岭乡较繁华的商业中心地带,民国时期的崎岭乡公所亦曾设置于此。天湖堂就在南湖村中部的一个小山包上,俗称“庵寨尾”。天湖堂香火延传甚广,但凡逢年过节,前来祭祀祈福者络绎不绝。与天湖堂的热闹相比,隐于“庵寨尾”后侧的祥和楼显得有些孤寂落寞。

    绕了个圈子,还是回过头来说说祥和楼。那是一座有着230年历史的圆形土楼,楼门上方石雕匾额“祥和楼”三个大字显得端庄隽永,令人心生安宁祥和之感。匾额抬头写着“旹,乾隆丁未岁”,载明了祥和楼的建筑年份。乾隆丁未年就是乾隆五十二年(1787年),至今年(2017年)恰好230周年。据不完全统计,平和县境内历代建造的土楼有530余座,其中位于崎岭乡的有30多座。南湖村及相邻的新南村一带地势平缓,为建造土楼提供了地利之便,曾经有过大大小小10余座土楼。随着岁月剥蚀、时代更迭,如今保存完好者不过祥和楼、南溪楼等数座,而祥和楼无论从建筑年代、规模还是工艺上来看都是首屈一指的。

    祥和楼为同心双环圆形土楼,直径约50米,占地面积近2000平方米,垂直高度约11.4米。外墙底部厚达1.8米,至三层高程墙壁厚度仍1米有余;墙基高约1.5米,以未经錾凿的溪石垒砌而成。溪石大者一米见方,小者几十斤重,确保墙体稳固,数百年来任由暴雨冲刷、洪水浸泡而岿然不动。楼门朝南,推门而进,中间是个直径约15米的圆形石埕,地面由鹅卵石铺成,靠近北侧有一口圆形水井,揭开井盖,井水依然清可照人。站在石埕观望,楼内结构分为前后两落,前落一层,后落三层,中间以长方形天井相隔。楼内正对大门的是祖堂公厅,以祖堂公厅和大门为中轴线,两侧各开4门,可见整座楼由8个独立单元组成,每个单元呈扇形,前落面阔一间,常为门厅,兼作厨房、放置农具家什等;后落面阔三间,居中为客厅,左右两间可为厢房,墙边有自用楼梯通往二楼,二楼各单元房间之间留有一门,平时关闭,打开则成为邻里互通的廊道。三楼共同靠楼门左侧的公用楼梯上下,靠窗一侧为互通式连廊,可绕楼环走一圈,连廊内侧为各户房间,与连廊之间以木制屏风为墙,只留一小门进出。扣除门厅、祖堂公厅不计,整座土楼共有72个房间,每个单元既有相对独立的私密空间,又有互为融合的公共区域,体现了闽南人喜欢聚族而居、闹中取静的居住特征。据言鼎盛之时,楼内曾经居住20余户人家200多人口。

    与周边众多的土楼相比,祥和楼独有其非凡之处。无论楼门还是里边各单元,其门框所用石材均精雕细琢,前落外墙更一律为青砖墙面,使得墙体既美观又不容易损毁。而即便是兄弟分家,楼内亦未另外开设门户,既使楼内8个单元的原有格局免遭破坏,也体现了兄弟情深的和谐、团结氛围,是一种良好的家风传承。祥和楼历经200多年风雨墙体外观仍几乎完好无损,亦可见其建筑质量之上乘。能建造出这样坚固的土楼,其主人又岂是平庸之辈?据考证,祥和楼的建造者为平和崎岭曾氏第十四世公曾天凤。往上追溯,曾天凤的五世公曾敦立曾经向一代大儒王阳明呈请添设平和县;七世公曾璋曾任南京兵马司指挥使、广州府事等职,官至五品奉训大夫,其所建于九峰东门外城隍庙门口的“龙章褒宠坊”迄今仍为平和一景。据当地曾氏族籍记载,曾天风,字冲云,号桐轩,乾隆甲午科举人,大挑知县,例赠文林郎。曾天风育有六子,其中三子曾文粹为乾隆庚子科举人,曾任南安教谕。农耕时代,乡人普遍耽于农事,有条件读书识字者固然不多,能登科及第者更是风毛麟角,曾天风父子相隔六年中举,坊间由此传出一段“父子登闱午子科”的佳话(曾天凤、曾文粹中举事略,在道光版《平和县志》中有记载)。据有关史料显示,曾天凤“善于料理先业,课子孙,家道丰享,人文蔚萃”。乾隆甲辰年(1784年),曾天凤独家举资建造祥和楼,至1787年建成,如此浩大工程历时三载即告完工,可见其家财之巨不可小觑。土楼筑成,曾天凤举家迁居“崎仑堡(崎岭之旧称)”,又在楼边另造平屋开设私塾,教化曾氏后辈之余,亦惠及外姓子弟。举人曾文粹曾在坂仔环溪楼写过一副气贯长虹的楼联,“南山佳气护长垣规模豫大,北斗祥光辉画栋景象昭明”,却未曾给自家祥和楼留下珍贵墨迹,不能不引为憾事。

    时光荏苒,200多年岁月于大千世界而言不过弹指一挥间。曾天风为子孙后辈建造了坚不可摧的祥和楼,也留下了“慈祥谦和”的传世家风。曾氏家族立足这个福泽之地,如扎根沃土的大树不断开枝散叶,向更为广阔的天地拓展,近则有至九峰、漳厦发展者,远则有东渡台湾、“过番”前往南洋大马另谋基业者,至今繁衍十数代,人丁已达400余口。自20世纪90年代开始,固守祥和楼的200余口曾姓人家亦陆续迁出,在周围另修新楼,祥和楼也便日渐式微。

    沿着楼门边的公用楼梯拾级而上,鞋跟敲击楼板发出的笃笃声响,显得空旷而悠长。人去楼空,屋内旧式眠床、桌椅杂乱堆放,蒙上了岁月的尘埃,墙角亦不乏谷砻、粪桶、谷笪、石臼等旧时农家器具,随着时代变化,这些器具已然失去功用而被遗弃了。临窗俯视,楼内个别单元前落屋顶已然塌垮,一幅破败苍凉的景象,楼中石埕更是杂草丛生,个别破败的墙头甚至长出了繁茂的枝丫,显见久无人居。想起大约八九年前,我首次到祥和楼,其时楼内人家大都已外迁,仅余一七旬老翁和一九旬老妪孤守,楼虽冷清,屋顶尚且完好。今再来访,二位老者皆已驾鹤,楼内也已破败如斯,令人感叹岁月之无情。近闻有曾姓贤达欲发起族人集资对祥和楼进行保护性修葺,使其免遭坍毁之虞,这是令人闻之欣喜的消息。

    站在天湖堂北侧广场朝西而望,祥和楼就在眼皮底下悄然叠立。四周屋舍密集而建,与往昔土木瓦房不同的是,这些新建的屋舍皆为三四层的楼房,有些已然高过祥和楼。与新楼房相比,祥和楼固然老态龙钟,沧桑尽显。然而,其身上散发的历史韵味以及那股浓浓的老家气息,又有什么能相比的呢?

    遥望百年祥和楼,那是老家的记忆,那是历史的延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