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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版 :文化旅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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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春,在半径的一场艳遇

    作者:⊙黄燕 来源:柚都平和 时间:2019-04-08
    编辑:庄玮 点击数: 字号:

    到达半径村的时候,天已漆黑。逶逶迤迤的小溪,牵着星星点点的灯光,将我们引到了小木屋。

    小木屋里流淌着迷人的芬芳,每个角落都是。那香气,清透、暖和、飘逸、遥远。它温柔地包裹在身边,轻轻与你相拥,不浓郁,不甜腻。主人说,这是柚花香。柚花!难怪那么熟悉!那是春天的味道,是故乡的味道,是我心中挥之不去的味道。

    小时候,跟外婆住在江南小镇一个叫作“张屋”的四合院里。张屋后面,有一个大厝,叫“红鲤店”。大厝的院子右侧,有一棵高高的柚子树,柚花开的时候,空气中就弥漫着这种淡淡的香味。从此,心也就开始骚动,开始惦记着那棵树,那树花。那一小簇一小簇椭圆形的、泛着淡绿的琼苞,感觉像我时常含在嘴里的小指头。她的香味和可爱的模样,让我魂不守舍。于是举一根细竹竿,邀几个小伙伴,溜进大厝打柚花。打柚花可不像偷柚子那么容易。柚子成熟时,举竿对准柚子底部用劲往上一捅,“扑”的一声,柚子就落地了,等主人听到声音出来追骂,我们已经抱起柚子跑远了。打柚花就难得多。柚花虽成簇,但往往被老叶新枝给遮着,碧绿的柚树漏下斑斑驳驳的阳光,越发看不清,于是,就胡乱扫打,弄出好大动静。打落的柚花,

    少有成簇成串的,不能绑在发梢上招摇,更不能插在瓶子里“一日看三回”,只能捂在口袋里闻暗香。母亲知道后,揪着我的耳朵人前训女:“崽俚偷柚子有你的份!妮俚打花也有你的份,今天我就打断你的手!”柚树主人善良,挡了母亲落在我身上的竹条,还帮我擦擦鼻涕、擦擦眼泪。那时,小小的心就生出了一个念头:给她当儿媳妇!当了她家的儿媳妇,我想采多少就采多少!后来,大厝的儿媳妇没当成,一树柚香却在我心中洇润开来……

    今年的早春,半径以满满一村的柚香迎接了我们,热情而低调。

    车马劳顿的我,想在这柚香四溢中,枕着宁静,与山村的寂夜共眠。或者,像张爱玲那样,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尖着耳朵,把心吊在半空,听花落的声音,体会花瓣像无数中弹的蝴蝶一样纷纷从高空跌落的惊心动魄。

    可是,不是这样。这个春天的夜晚,我在“蜜柚之乡”平和一个

    叫作半径的小村庄里,还没看到柚花,先听了一场盛大的交响。

    熄灯之后,窗外的演出就开始了。“叽叽叽”“咕咕咕”“呱呱呱”,还有爪子踩着树枝枯叶的声音。除了青蛙,我分辨不出谁是谁。它们来来回回,窸窸窣窣,唧唧喳喳,像走台,像换场。如果说鲁迅先生笔下的百草园里是一次小型的pary,那么,此刻,我窗外的蜜柚园里,便是红飞翠舞的聚会。这是怎样的盛况啊!忍不住轻轻撩开窗帘一角,没承想,窗外热闹戛然而止,世界一片寂静。我仿佛看到一双双惊愕的眼睛,还有瞬间蜷缩的身子和迅速逃离的身影。我像一个莽汉突然闯入,搅扰了它们。心中一阵愧疚!这个时候,静静地当一名忠实的听众,便是最好的修养,舞台属于它们……

    清晨,被一阵阵“咴儿咴儿”“唧啾唧啾”的鸟鸣声叫醒。鸟儿们在小木屋顶上停停歇歇,这边啄啄,那边啄啄,它昂着头,翘着长长的尾巴左瞧瞧右瞧瞧,右瞧瞧左瞧瞧,那怯怯的小眼神,像一根温软绸滑的羽毛,在心尖撩拨。

    早起的同伴们已在门口的柚园转了一圈,说是遇见了小松鼠,还有刺猬和它的女儿。不知它们是否刚结束昨晚的演出?闹腾了一夜,倦了吧?

    该回窝歇息了吧?但此刻,对它们,我已无迎风待月之心,柚花之约,才是我的云霓之望。

    轻雾笼罩的柚园,新绿泛着油光。随着太阳的升起,柚叶更加鲜亮。叶片间,倒垂着的柚花,一簇一簇,跟大厝里的柚花一样。花苞鼓胀着身子,像少女挺起的胸,没有矫揉造作,没有过分夸张。那悄然开放的,便奋力将雪白的花瓣往后反卷,她要让鲜黄耀眼的花蕊更加突出,她散发芬芳,她吐露甜蜜,她招蜂引蝶,只是想果实累累,本枝百世。她不像也在这个季节盛开的油菜花,热烈而张扬,绚烂而浪漫。她无法瞬间点燃人们的激情,无法让你顿时兴奋、雀跃、呐喊。她安静、淡定,是那种与世无争的平和。她们凑在一起,耳鬓厮磨,仿佛有说不完的悄悄话,像极了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我的心情有些激动,似乎无法控制自己。我恨不能去抚摸每一片叶子,抚摸每一朵花,躬身去倾听她们的窃窃私语,倾听花蕾深处那种青春迸发、喜悦蔓延的声音。

    透过累累花叶,我努力想象着柚树被果实压弯腰肢的样子,想象着开园采摘时人声鼎沸的情景,想象着当果剪“咔嚓”一声,一个金黄的、饱满的、香气十足的蜜柚脱离枝头落入手心那一刻的心花怒放。

    “秋天再来吧!那时是另一种美。”不知什么时候,那个叫曾夜荷的房东大姐,带着她的小孙子和小狗黑虎从柚园里钻了出来。黑虎友好地朝我摇着尾巴。见她小孙子怀里搂着一堆柚花,我有些吃惊:“大姐,您太宠孩子了!”

    大姐明白我的意思,她哈哈一笑,说,这本来就是要疏掉的花啊!她随手翻开身边的柚枝,抹了几簇花给我,说是过两天,要请人来帮忙疏花。

    大姐家有三千多棵蜜柚树,平时,由她和老伴打理着,遇上锄草施肥疏花疏果那样的赶时活计,他们就请帮工。大姐告诉我,一棵树一年能收上两百斤的蜜柚,市场畅销的年份,收入丰厚。这些年,奔着山村美景美食而来的外地客人不少,她的大儿子就在村里开了个民宿,生意还不错,大姐酿的酒,做的棵,还有柚花茶,是客人们舌尖的艳遇……

    爱上一个地方和爱上一个人一样,有时理由很简单。爱上一个人,淡淡的烟味,磁性的声音,甚至笑起来两颊那圆圆的酒窝都有可能击中芳心。爱上一个地方,同理。一汪清泉,一条小溪,一片树林,一种动物,都有可能成为迷恋她的理由。

    我爱上半径,不仅仅是她蓝天白云、阳光星辰下的红情绿意,更因为她柚香般平和从容、和谐安宁的质地。她已珍藏在我心中,像大厝里那棵我曾觊觎过的柚树一样,年年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