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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版 :文化旅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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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角坪

    作者:⊙朱超源 来源:柚都平和 时间:2019-01-21
    编辑:庄玮 点击数: 字号:

    三角坪,对每一位打小就在小溪成长的人来说,这一名称应该都不陌生,她就像历史长河中一个耳熟能详的符号,深深地镌刻在人们的内心深处。每当提及她,不由得怦然心动。她就像留声机一样,把过往岁月的旋律,轻飘飘地传送到你的耳畔,温馨、亲切,悠远动人。

    老家就住在中西街。这是一条农副产品遍布的街道,这条街道可以直接通往三角坪——四条街道簇拥的中心。西边的中西街、东边的中东街、南边的民主节、北边的九一七街交汇在一起,形成一个纵横交错的点,围着这个点构成了一个小溪镇较早的广场——三角坪。这是昔日热闹的集市,人群嘈杂的地方。当时每条街似乎都有大家各自的活动范围,井水不犯河水,不是那条街的住户,就尽量不去那玩,而能够有交集的就只有三角坪了。

    中西街上,最具有诱惑力的当属生产冰棒的饮服公司了。一个个开口的铁匣子,装上调制好的糖水,往每个模子上插根竹签,放到一个叫冷冻柜的铁家伙里,过一段时间取出,再浸泡入温水中,往铁板桌上一倒扣,哗啦一声,成型的冰棍堆成小山。那冰清玉洁、晶莹透亮的样子惹得一群娃娃紧紧攥着售货小窗口的两根木栅栏,踮着的脚尖往里探着脑袋。要知道,在那个年代,冰棍的吸引力对我们来说是无穷的,更别说那有掺杂奶油的雪糕了。很多时候,我们就是眼巴巴地看着年纪比我们大一点的孩子背着像热水瓶一样的瓶子,把铁板上的冰棍一根一根地装进去,盖上盖子,摇着从自行车上剥下来铃铛,“来,霜条!来,霜条!”叫开去……

    再往前走,有间店铺,总是天还没亮就忙活开来。老师傅支起一口烧柴火的灶,把油慢慢烧热。案板上昨夜已经揉好的面团被一块白布遮着,用刀切一长块,老师傅熟练地用一个空着的玻璃瓶一碾一揉一按一拍,再飞快地切成一个个小块条,大小一般,一气呵成。他手里的小竹板像一把魔术刀。左手捏一小块条,右手捏一条,两条一叠,用小竹板侧面轻轻一压,双手捏住面条两端,往案板一拍,一拉扯,小块条变长了,稍一旋转,轻轻放到油温合适的铁锅里。旁边的老伴马上用两根长竹筷不停地拨动,小块条不断变大,变胖,金黄金黄的。起锅,稍微放凉,咬一口,脆脆的,酥而不焦。油锅里炸好的块条一根根被夹到铁笼里,等着被一根根稻草绑住拎到饭桌上。小时候,最卖劲的就是被派遣去买油条,那被柴火灼红了脸,熏黑了眼,往回走还不住把油条往鼻子边凑的感觉至今还念念不忘。

    对我们这辈人来说,三角坪在我们的记忆深处更多的还是关于“吃”。那糖烟酒店里花花绿绿的家伙着实能把肚子里的馋虫勾引出来,让你挪不动脚迈不开步。眼花缭乱的诱惑让我们的嘴里满是口水,吞咽的声音似乎都能够听见。母亲经常在糖果店门口摆摊做斗笠,赚钱贴补家用。一放学甩下书包,最大的念想就是跑到她身边,拿着满分的考卷在她面前扬一扬,万一她看了高兴,加上生意好,扔个零花钱。那香甜可口的龙虾酥,奶香飘飘的小白兔,躺在柜台里,全都一个劲儿在眼前晃啊晃……

    糖果店店门口另一侧老是有一个上了年纪的老汉,家就住在民主街,经常挑着两个箩筐,两个圆匾、几把小凳子在那摆摊。老人家箩筐里很神奇,装着一盘白白的糊状东西,他用手捏了一小团,稍加用力,一颗小球就从拇指与食指间钻了出来,右手一抓,抛到装满芝麻糖的小簸箕里,抛了几个后再抖一抖,让白色的糯米球粘上芝麻糖,糯米糍就完工了,杯子里倒插着许多跟用铁丝拧成的叉子,可惜这么高级的“零食”我们只有搓着衣角看的份了。到了晚上,老人家神奇的箩筐里能舀出一大勺粉状颗粒,等那带长长嘴巴的铁壶烧开了水,往碗里一冲,搅拌均匀,喷香的味儿扑鼻而来,当然,那更没我们的份。

    三角坪的香气润泽着这一带的居民。中西街面社里刚捞出的面香;酱油店里酿制的豆香;九一七街顺香、真香老字号里卤肉香、肉松香;居民大队水面店里高汤的醇香;粮站油桶里芝麻油香;民主街花生油香;大众食堂里饭菜香……香气越聚越浓,就像一张张名片,贴在各家门户上。这骑楼老街,每间房子前面都由两根砖头垒起的柱子支撑着,房子下面开店,上面住人,一楼的走廊相通,雨天不用担心淋到,阳光强烈也不用担心晒到。而这香气,大家也一同在分享着,在这走廊中盘旋,顺着四条街道不停地穿梭……

    每逢圩日,这里则成了人的海洋,卖菜籽的、卖农具的、卖手工制作的、卖布衣的、卖牲口的……摩肩接踵,挨挨挤挤。目之所及尽是人流攒动,当我们爬上百货公司三楼往下望,整个三角坪,乃至四条街,黑压压的,像河流一般。

    民主街街口的大众食堂,是人流最喜欢奔涌的地方。一到晌午,熙熙攘攘,门庭若市,大伙端着印有“为人民服务”的大碗,大口大口地吮吸着葱花袭来的清香,把劳作的艰辛,倾注到细嚼慢咽中,用这样的方式犒劳犒劳自己。

    如今,三角坪依然矗立在县城南边民居之中,骑楼的走廊慢慢地堵上了,店铺慢慢地往路中心挪移,路窄了,人流少了,香气,也慢慢淡了。这个承载着几代人记忆的地方,还有几人愿意听她的悠悠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