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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寻访林语堂晚年在台北的忘年之交——平和小老乡黄凤仪

    作者:◎飞 和 来源:柚都平和 时间:2018-03-12
    编辑:庄玮 点击数: 字号:

    著名作家林语堂晚年在台湾生活时,有一个忘年之交的小老乡,名叫黄凤仪,福建省平和县国强乡乾岭村人,1926年出生,今年已经92岁高龄,比林语堂小将近30岁,现在半年时间生活在平和老家,半年时间生活在台湾。林语堂的这个小老乡也是个传奇式人物,先后4次服兵役,2次参加红军、解放军,2次被国民党抓壮丁。在台担任过蒋介石的便衣警卫(贴身保镖)、工兵团长、工兵学院院长等职,经历过游击战争、解放战争、越战,是一个从枪林弹雨中走出来的退役老兵。

    从林语堂先生1976年3月26日去世至今,已有整整42年之久,还能找到先生的生前好友,这是一件难得的事。我先后于2015年、2017年和中国作协会员、时任平和林语堂文学馆馆长的黄荣才以及漳州林语堂纪念馆的馆长林小连等人两次拜访过黄凤仪,从他口中了解了一些他与林语堂的交往及交情,并获悉了一些林语堂在台期间不为人知的往事。

    林伯伯打电话给我

    见到我们,一提起林语堂,黄凤仪就竖起大姆指说:“林语堂是个很了不起的人,生活中相当注重细节。”仰慕之情溢于言表,从他的神色之间可以清晰感受到他对林语堂的尊敬和爱戴,完全是发自内心的、真心的,时至今日,已经92岁高龄的他,这种根植于内心的感情丝毫也没有变。

    “他很平民化,”他说,“我听说了有一位这么出名的大老乡,便斗胆给他写了一封求见信。信里说:我是漳州市平和人。一九四九年离开大陆来到台湾,现还在军中服役,想正面向林公请教人生的艺术,不知可否?信末,我留下了联络方式。没想到,信发出半个月后,林伯伯打电话给我,邀请我去家里坐坐!”“当时我才43岁,还只是工兵团的团长,和他差距很大。”他非常激动的说。我说:“对啊,你比他小了快30岁。”他说“不是的,是身份、地位差距很大,他见我,完全是看在平和老乡的情面上。”

    “第二天上午,我坐指挥车从台北仰德大道永福公共汽车站附近拐上阳明山。我进门时,看到他身穿灰色斜襟长衫,手里正拿着一把扫帚在扫地。握手、寒暄之后,他径直把我领到阳台上就坐,说‘这里空气好,凉爽。在这里会友,如同做神仙。’分主宾坐定后,佣人端上茶来。当他得知我带的一位参谋当司机还在外头车上,立即让我把他请进来。他说‘来访的都是客,怎么能不让客人进屋呢!’”

    “接着他问我‘你是平和哪个乡的’,我答‘高坑霄岭,就是坂仔继续朝南靠近安厚乡的那个高坑(现在的国强乡乾岭村)。’‘我也算是平和人。我出生在平和坂仔,十岁才离开那里去厦门读书。’初次见面,难免比较拘谨,但林语堂是个非常会聊天的人,突然对我幽默起来‘你黄凤仪这个名字起得好!你是怎么写凤仪的‘仪’字?’我开始没弄懂他的意思,便在手心上写给他看。他见我写过后,连声说‘不、不、不,不能这样写!你应该让左边单人旁的那一竖带钩向外翘起来。’边说边在自己手心里一笔一划地写给我看,权当是笔的食指写到单人旁的那一竖时,先生有意放慢笔的节秦,在那一竖划到底时,停顿了一下,尔后猛然向左一提成左钩状。仿佛那一顿就是为了积蓄力量才有爆发力似的。‘仪’字被先生写成带钩‘仪’了。他解释‘为什么仪可以带左钩?因为人好动,不老实,坐下时常翘起脚,这个‘钩’就是那支翘起来的二郎腿呀!’说着,先生自己先笑起来。”

    “他问的最多的问题,还是关于家乡的事,他对家乡很感慨。”黄老说。“他问我去没去过坂仔?我答‘来台湾之前,我五天就去赴一趟坂仔圩。那时,我常上山烧木炭,逢圩日就挑木炭到坂仔圩去卖。’听我这么一答,他迫不及待地问我‘那你知道现在坂仔通汽船了吗?坂仔有公路了没有?有电了没有?’我回答说‘1949我离开家乡时,坂仔还没通公路。也没有电。汽船倒可以通到双溪,再往上就不行了,溪水太浅了,通不了航。’说到双溪,先生说他知道,就是心田。还说那里有一个心田宫,只是不知道宫里供奉什么神。他说自己信奉基督教,就不知道宫里吃香火饭的是哪路神明。”

    “第一次见林语堂,我们交流用的最多的是闽南话,只有用闽南话表达不方便时,才用国语。临走前他还带我参观了整座林公馆,在院内转了一圈,把我送至门旁才留步,叮嘱我‘有空再来坐!’”

    黄老的这席话,让我感觉林语堂是个很重乡情、很爱乡的一个人,而且很平易近人、爱护晚辈、没有架子。

    我不能说,我要掩护他

    拜访黄老时,我们最感兴趣的还是有关先生的一些私生活,特别是第二次与我同行的两个专职在故居和纪念馆讲解林语堂的林秋辉和林小连,更渴望能多了解一些先生生平不为人知的往事,以便今后可以更好地向游客们介绍除了书本以外的林语堂。

    但我们没有明说,而是旁敲侧击,先问他跟语堂先生的家人熟不熟,见过他夫人廖翠凤没有?黄凤仪回忆说,“见过,总共见过3次。去他家时见过一次,还一次在国会出席仪式,另一次在酒店。”“廖翠凤长得很嫩,打扮得很漂亮,很有贵气。”

    我们又接着问他知不知道语堂先生年轻时在坂仔有个初恋赖柏英,他说不知道。再问他林语堂有没跟他聊过他最爱的女人陈锦端,他也一脸茫然。

    他不说,我们也没办法,干脆直接问他林语堂的私生活怎么样?他沉思了一会儿后回答,最后一次见到林语堂的时候,感觉他整个人怪怪的,神情恍惚,“感觉他生活很乱。”我们赶紧追问怎么个乱法,他急红了脸大声说:“我不能说,我不能乱说,我要掩护他。大师是很伟大的!” “我的生活很规律的,林语堂的生活也是很规律的!”言下之意是我们误解了他的意思,他指的是他那段时间他的生活规律跟以前相比显得乱了,而不是指生活作风很乱,大师在他的心目中,是一个对家庭很负责对太太很忠诚形象很好的人。然后又跟我们讲了一大堆对太太要忠诚的大道理,在外面拈花惹草是很不好的。

    我寻思他说的这句话,很可能是1971年时,林语堂的大女儿林如斯自杀,精神上深受打击,七十多岁的老人了,又惨遭丧女之痛,回到台湾自然就显得神情憔悴,生活难免错乱,此乱非彼乱。于是也就没再深究这句话,不过,由此也可看出,林语堂在台湾的“国学大师”身份是深受民众爱戴和拥护的,尤其在黄凤仪这位小老乡的心目中地位非常的崇高。

    人长着一个嘴巴,就是要用来吃饭说话的

    众所周知,林语堂是个著名的作家,一生著述甚丰,他的文章也牵扯到政治立场、为谁做宣传的问题。而他与蒋介石的私交如何,笔为谁所用,也是我们很关心的一件事。

    谈到与蒋介石的关系,黄老说:“蒋介石在台湾最怕二个人,一个是林语堂,一个是胡适。因为他们两个人的笔很能写,在国际上非常有影响力,他们的笔都很厉害,也是可以杀人的。”“蒋介石非常尊重林语堂,他要见林语堂的时候,都要先打电话跟林语堂预约,问‘大师,您什么时候有空见一下?’然后由林语堂来安排时间见面。”而不是我们想象中的蒋想召见就随时可以召见。

    说到蒋与林语堂交往的过程,黄老觉得很有意思,台湾是非太多了,他什么都骂。他说蒋介石请林语堂吃饭,恳请林语堂写文章能不能婉转一些,少骂他一点,林语堂不肯,说:“人长着一个嘴巴,就是要用来吃饭说话的,不对的就是不对的。”“骂习惯了,不骂没办法。”一副文人的傲骨。蒋介石非常生气,愤怒的说:“我请你吃饭,你还要骂我!”

    从与黄老对话的这段内容看,让人感觉其实林语堂就是一个不惧权贵、很有风骨的文人。他是无党派人士,不站队,批评时政并不持政治立场,只要是他认为不对的,他都要批评,而且敢公开批评。资深林语堂研究专家、社科院林兆胜博士2015年10月到平和参加纪念林语堂诞辰120周年纪念活动时,在“语堂沙龙”讲座上这么说:“林语堂就是一个自由撰稿人,只要他觉得不对的,他就批评。”而他自己也曾教导过她的二女儿林太乙:“要做作家,必须要整个人对时代起反应。”

    林语堂没有钱,但他的字很值钱

    我们很关心林语堂的经济情况,在台湾的日子过的好不好,就问黄老林语堂有没有钱,稿费收入是不是很多? “林语堂没有钱,但他的字很值钱,林语堂、张大千、胡适都没什么钱。稿费当然有。他在台湾有两处住所,除了阳明山那套别墅,在市区还有一套。”黄老说,“当时有一些经济很困难的学生没有钱上学找到林语堂,求他帮忙,林语堂都会写几个字给他们,顶多不超过6个字,用毛笔写的,然后告诉去他们找个出版社换钱。”“林语堂告诉他们,你算算大概需要多少,找出版社要,应该会够了。”

    讲到这里,黄老用闽南话感慨,“安暝梦去啊(好像在做梦)!”我们今天所问的这一切,一幕幕仿佛就象刚发生在他眼前一样,林语堂这位忘年之交好像还在人世没有走,他的音容笑貌似乎犹在他的眼前。在他眼里,林语堂是个好人,一个非常好的人,一个非常善良又乐于助人的人。我不由想起了林语堂写过的一句话:“如果我上不了天堂,这个世界就没有人能上天堂。”想起林语堂要上圣约翰大学前,他二姐叮嘱他又鼓舞了他一辈子的话“和乐,你要做个好人,做个有用的人,做个有名气的人。”

    林语堂的身高应该在一米七左右

    关于林语堂的身高,一直是我们很关注的一个问题。广西民族大学外语学院的张旭院长正在着手编纂《林语堂年鉴》,已完成了80多万字,为收集资料,他于2016年造访平和林语堂故居时,很神秘的拿出一张林语堂与蒋介石的合影,考问我们林语堂的身高有多少?虽然这是个很简单的问题,但却一下难住了我们。他说,从那张合影来判断,林语堂的身高应该不超过一米六五,甚至还有人说,林语堂的身高大概只有一米六二左右。

    但照片毕竟无法提供准确、令人信服的数据,漳州林语堂纪念馆的林馆长在2017年访问台北林语堂故居时,也曾向林语堂生前的秘书打听林语堂的身高,据黄秘书说,林语堂的身高大概是一米六六。张院长和黄秘书所说的这身高实在与大师在我们心目中的高大形象相去甚远,这次我们终于见到一个林语堂的生前好友,赶紧打听林语堂的身高究竟有多少?黄老一听我们说的只有一米六二的说法,立马就否认了,“怎么可能,他比我还高,我现在是有缩水了,但当年我的身高都有一米六八!他的身高应该是一米七左右。”林馆长如获至宝的告诉黄老“今天,您又帮我们解开了一个谜团。”

    作为一个林语堂忠诚的粉丝和研究者,我经常光临平和林语堂故居和漳州天宝蕉海中的林语堂纪念馆,前者是他的出生地(为学养性全在兹),后者是他的祖籍地(他父母就安息在纪念馆的后面),每去一次,都会有一次新的体会和感悟。也经常在这两个地方,遇见旅游大巴拉着一整车从世界各地慕名而来的游客,常见到一些气度不凡的人迎面走来,有身背长枪大炮专业相机、西装革履的文艺男,也有头带墨镜、秀发迎风飘舞、靓丽可人的窈窕淑女,个个打扮得都很有艺术气质和文艺范,但他们在我眼里,都只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都是来瞻仰大师的,好比是佛教徒来“朝圣”一般。林语堂是漳州市唯一可称得上是世界级名人的漳州籍作家,是漳州市的“十大名片”之一,也是漳州市的核心文化旅游资源,是漳州人的骄傲和自豪。著名的鲁迅研究专家陈漱渝来平和林语堂故居讲学时这么评价林语堂:“他写的书至今在世界各地还是畅销书,他在世界上创造了属于中国人自己真正的文化品牌。”林语堂是中国文学史上的一座高山,一座让人需要仰望的高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