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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版 :综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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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近南溪楼

    作者:◆林晓文 文/图 来源:柚都平和 时间:2017-07-31
    编辑:周艺桂 点击数: 字号:

    南溪楼是一座有故事的土楼。

    我曾经在一篇文章里提到,闽南名刹天湖堂所在的南湖村是老家平和县崎岭乡拥有土楼最多的一个村落,远近一公里范围内曾有过不少于10座或圆或方的土楼。南溪楼便是其中保存较为完好的一座。

    “南溪楼”是镌刻在楼门上方所镶匾额的楼名,实际上人们习惯称之为“南陂楼”。“陂”者,水之岸也。家乡话里,“陂”又多作岸边堤坝之称。顾名思义,南溪楼临溪而筑,楼门朝北,与南湖村另一座具有地域标志性的祥和楼两相对望,两楼之间距离不过200米之遥。曾经清澈明净的九峰溪在南溪楼后侧欢快流淌,为南溪楼增添了几许秀水灵韵,令居住楼内的人家有了枕水而居的诗意舒爽。诚然,诗意是属于文人墨客的,与居于南溪楼的乡野农人大抵无关,他们深谙水乃生命之源、万物生息之本,逐水而居,更多的是为了耕种灌溉、啄饮浣洗之便。

    南溪楼建于清乾隆乙酉年(1765年)(从楼名匾额上的题款可得到印证),比祥和楼早了整整22年,至今已经历250余载风雨。其为同心双圈通廊式圆楼,外圈台明直径41.5米,内埕直径14.5米,檐下未设廊台;楼高三层,二、三层设有内通廊,单元进深13.5米,合计二十四开间,各单元内有独立采光天井,又有自用楼梯直通二、三层;以正对大门的三开间周氏祀祖公厅为界,左右分别住有周、曾两姓人家。闽西南一带土楼多为同姓宗族所建,居住者亦为同宗派下,南溪楼缘何两姓杂居呢?此情容后述说。

    据南溪楼后人编撰的《诒燕堂族谱·汝南周氏》记载,南溪楼兴建者为南陂周氏诒燕堂八世公周士杨。崎岭周氏系上杭城关打铁公(饭头公)派下周千二郎于明宣德年间进入崎岭乡潮河开基,后又分散至南陂、高山、佛祖庵一带,迄今繁衍有后裔1500余人。周千二长子周千八为凫洞始祖,也即南陂周氏诒燕堂一世祖。康、乾时期在中国历史上属于社会稳定、经济快速发展的年代,造就了众多豪商巨贾。惜乎崎岭一带远离商埠,又非交通要塞,农人守着几亩薄田过日只求温饱,实在谈不上富足。受到外界往来商贾影响,家道不兴的周士杨于雍正年间携弟离开贫瘠的家乡土地,漂洋过海到台湾,兄弟同心、风雨同舟,挣得丰厚赀财后,萌生了落叶归根、返乡安居之意,遂变卖产业,雇佣两艘大船运载金银细软渡海返乡,以期光耀门庭。然而天有不测风云,途中遭遇海盗,两艘大船被劫去一艘,仅周士杨亲自押送之大船得以逃脱,余者迫不得以舍财保命。回到故里后,周士杨顾念兄弟情宜,仍将一应赀财视为兄弟共有。清时,闽地多山而交通不畅,朝廷对地方的管治“鞭长莫及”,兼之闽南一带自古民风骠悍,乡族械斗之风尤甚,乡人多聚族而居,抱团取暖。这样的社会背景下,修筑高大坚固的土楼,无疑是抵御外族、保护族人的最好屏障。周士杨乃不惜耗费巨资承建祖公基业,于乾隆乙酉年(1765年)开工修筑规模浩大的南溪楼,惜楼未落成便已身卒,遗留中厅神龛延至乾隆戊子年(1768年)方由族人续建完工。

    南溪楼与祥和楼建筑年代相近,据言当年主持两座土楼建设的客家师傅系一脉相承的师徒关系,其建筑风格大致相似,但在工艺、用材方面却有所不同,祥和楼由徒弟主持修建,在建筑工艺上更为考究,不但内墙青砖铺面,而且石材、窗格多有雕花镂刻;相比之下,师傅承建的南溪楼稍显简略,不但规模较之祥和楼略逊、楼门略显小气,楼内石材、窗棂亦少有雕琢之功。这一方面固然体现了建楼工艺“青出于蓝”的传承与发展,另一方面也缘于祥和楼系由举人曾天凤所建,曾天凤家资丰厚,且读书人更注重文化元素的融入;而修建南溪楼的周氏兄弟遭遇海盗劫掠之后已然大伤元气,自然难以在修筑南溪楼一事上耗费更多财力。

    转过来说说周、曾两姓共居南溪楼的缘由。据《诒燕堂族谱·汝南周氏》记载,南溪楼“大房于清嘉庆至道光年间,因付田租谷与大峰(福塘)朱氏田主发生争执,拍卖住房作为费用上公堂,因而搬迁到寮仔墘居住”。后人编撰族谱,向来难以摆脱“为尊者讳”的思维观感,对先辈的不端品行常常轻描淡写、一笔带过,亦不乏文过饰非。坊间流传另一个版本的故事是,南溪楼周氏大房因田租或别的什么事由与朱氏发生纠纷,打死了前来挑事的一位朱氏后生。惹上人命官司,周氏大房纵有天大胆量也不敢窝在南溪楼内任人缉拿,不得不连夜搬至数里之外的大帽山脚下自家田角,搭盖草寮寄居以避灾祸。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乃天经地义之理,朱家告官后,官府缉拿周氏大房不着,便将归属大房名下的南溪楼一半房产判给朱家作为赔偿,以求息事宁人。朱家因为路途遥远,得了诺大规模的南溪楼房产也不敢前往居住,索性折价卖给了南溪楼边的曾姓人家。自此,南溪楼成为周氏、曾氏两姓共居之所。周氏大房虽然失去南溪楼房产,但人命官司也算有个了断,没有了抵命之虞,也免去牢狱之灾,就此在草寮旁筑屋生息,渐次形成后来的寮仔墘自然村,迄今繁衍有200多号人口,相较留居南溪楼的周氏后裔还要人丁兴旺。

    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200多年来,周、曾两姓在南溪楼内比邻而居,同进一扇大门,彼此间互为照应,相处尚算融洽,不曾有过大的纷争。农耕时代,人们秉持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崇尚自然的生活规律,在南溪楼周边的田园耕种、收获,在楼后则九峰溪里捕鱼、浣洗,在楼内凿井而饮,在石埕的水井边煮茶拉家常,过着虽非富足,却也安逸恬静的生活。也有不甘孤守家园、漂洋过海不归者,也有外出他乡、择地另造基业者,亦不乏经商致富、出仕为官者,可谓人才辈出,不辱先声。与其他土楼人家一样,大多数留守南溪楼的乡人近几十年才陆续搬出南溪楼另筑楼房居住,南溪楼渐渐归于冷落,成为外出返乡者对往昔岁月的缅怀之所。

    眼看南溪楼渐渐没落,有族人曾于2007年集资修整周氏祀祖公厅,并重建楼内伯公殿;2013年,又有后世宗彦倡议,以每户50元为起点进行自愿捐资,修整了三楼右边廊道、楼内大埕、排水沟与地下涵洞等设施,并为楼门配上一副防盗铁门。但受到各种因素影响,全面修复南溪楼的工程至今难以启动,眼看楼内前落屋顶、墙垣日渐塌陷,后世族人对于南溪楼的未来不免忧心忡忡。

    翻出记忆中的老照片,南溪楼前曾经是一片绿色田园,日出风吹稻浪花香,夜来静听水声潺潺。如今所见,田园已然不见,新旧屋舍比邻而起,庭前鸡犬之声不绝,偶有顽童在楼边空地追闹嬉戏。唯其这座留下乡人诸多记忆的南溪楼却日渐荒芜,除了逢年过节有老人家不忘使唤子孙前来为老宅贴副春联,平时鲜有人前来推开门扉。从某种意义来说,土楼可算是乡人老家的一种地标,有土楼的存在,乡人行走再远也能找到回家的路。而每一座土楼都有其独特的记忆与故事,这些记忆与故事也许平淡无奇,但对土楼后人而言却是一笔弥足珍贵的财富,不应被忽略、遗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