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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版 :综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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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一个老兵,听一段故事

    作者:▱林晓文 文/图 来源:柚都平和 时间:2017-03-27
    编辑:周艺桂 点击数: 字号:

    9月3日是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纪念日。在同学群里闲聊时,立民兄提起其三姑丈公朱青川是个抗战老兵,如今就住在县城一隅,于是滋生了前去探望的想法。

    从立民兄家出发,拐过几条狭窄街巷,走了不到二百米远,来到一幢简朴的小屋前。一扇简易铁门敞开着,里边光线略显阴暗,有一老者蹲在门槛上用小石臼捣着蒜泥。看到来客,朱青川老人慌忙起身,将大伙儿迎进屋里。房屋有些陈旧,四壁砖头裸露,一张支着蚊帐的旧式木床安在内侧,几张塑料椅子摆在中间,周围堆满日用杂物——这符合独居老人的生活场景。与凌乱的屋子形成对比的是,房屋右边角落放着一张双屉书桌,桌上架着一个镀金牌匾尤为显眼,上面镌着“抗战老兵,民族脊梁”八个大字;书桌上方墙面挂着几个相框,分别镶着全家福、老两口合照以及几帧抗战老兵团聚的照片,其中一帧泛黄的黑白双人照写着“1939·8·9结婚”字样;相框左边墙上则贴着一张刊有老人照片以及其抗战事迹的旧报纸。所有这些,无疑在向来访者彰显着老人曾经沧桑的人生轨迹。

    此刻站在我眼前的是个身材健硕、满头银发的老人,下穿一条崭新的藏青色西裤,上着一件印有“1945·抗战胜利七十周年纪念”字样的白色圆领T恤,虽已年迈,却依然目光炯炯,显得精气神十足。“我今年96岁了,去年刚做了眼腺手术,现在视力恢复得很好,看报纸不用戴眼镜,只是有点耳聋,听力不好。”老人显得很健谈,声若洪钟,带着轻柔的九峰腔。

    朱青川,1921年11月生于平和县九峰镇东门,系南宋理学名家朱熹后裔第27代孙。其父朱绍三曾在1908年与辛亥人士谢又秋、林者仁共同于福州组织“漳州留省同乡学会”,后于黎元洪时期(1913年至1926年)任福建省议会议员(另一说法是1945年任福建省临时参议会议员),1919年参与创办平和县立中学(今平和二中前身),并发展成当时闽南最著名的中学之一。朱青川称得上出身名门,家境殷实,与寒门子弟相比有着更多的出门求学机会,在风云变幻的社会环境中成长为一名热血青年,由此萌生了投笔从戎、保家卫国的念头。

    “我22岁那一年在永安的福建省立师范学校读二年级。寒假回家的时候,刚好遇到中国远征军招收学生兵,第一批招的是大学生,以西南联合大学学生为主,第二批中学生占了大多数。正是国难当头的时期,我没有犹豫就报了名,十几个人从九峰老家出发,辗转一个多月才到昆明,没想到第二批学生兵已经停招了,很可惜。”错过了参加远征军入缅作战的机会,朱青川在空军军官学校教官、九峰同乡曾梦华介绍下,到昆明吴井桥空军防空无线电情报总台军需股当了一名军需上士。几个月后,又在曾梦华帮助下进入位于巫家坝的空军军官学校。当时的空军军官学校分为初级班、中级班和高级班,朱青川当了高级班的庶务长。“庶务长其实就是管好学生的衣、食、住、行、用等后勤杂务,官职虽小,责任很重。那时候空军的伙食很好,光每个礼拜经手的伙食费就有几十万元。做这些琐事不是我的本意,我还是希望有机会成为一名飞行员。”空军军官学校前身为1932年创办于杭州笕桥的“中央航空学校”,抗战爆发后迁至昆明巫家坝,并于1938年更名为“空军军官学校”,可谓精英云集,为抗战时期的中国空军培训了大批优秀飞行员。

    巫家坝机场是抗战时期最繁忙的机场,也是中国空军美国志愿援华航空队(飞虎队)的主要基地和司令部所在,虽然远离正面战场,却与全球保持即时通讯联络,各战区的风吹草动都能及时传递过来。“当时陈纳德准将的司令部就在我们住所对面,司令部有非常先进的通信设备,全世界各个战场的战况都会在第一时间传真到司令部,傍晚的时候就在司令部礼堂用放映机播放给大家看。像中途岛战役、斯大林格勒战役、库尔斯克会战等等,包括后来欧洲战场的诺曼底登陆,战争发生5分钟后这边的传真机就可以收到了。”

    如果说信息的畅达还无法让人真正体会到战争的残酷,那么在昆明经历的几次空袭,则让朱青川切身感受到了险死还生的惊魂。据云南防空司令部1945年12月编的《云南防空实录》统计,从1938年9月28日至1943年12月25日止,日军累计空袭昆明41次,共出动飞机800余架,造成我方伤亡2000多人。“我在巫家坝期间经历了三次敌机轰炸,第一次是1943年9月20日,第二次是1943年10月,第三次是12月5日。最惊险的是1943年9月20日那天,学生队正在吃早餐,通信员接到无线电台发回的警报信号后思想麻痹,想吃完饭再通知疏散,谁知道半碗饭还没吃完敌机就来了。当时恰好有三辆空军第五总站的卡车要疏散,我搭最后一辆离开,结果先开走的两辆被炸,伤亡了很多人,我搭那一辆很幸运没被炸到。事后追查,通信员因为没及时通报消息被枪毙了,无线电总台、台长、报务股股长以及带班的班长也受到连累,全部按被日本人收买论罪送到重庆军事法庭审判,虽然最后澄清事实,但造成的后果却无法挽回。”虽然过去了七十多年,朱青川回忆起来仍心有余悸。

    一心想当飞行员的朱青川在空军军官学校待了三年,从第16期到第22期当了七期高级班的庶务长,辛苦自不必说,无法实现飞行梦更令他难免情绪低落。“这时候很凑巧,空军军官学校换了刘牧群当教育长,他是沙县人,算是福建老乡,就对我很照顾,说印度的空军军官学校初级班(注:刘牧群1942年担任该校校长)需要人,待遇也比巫家坝好很多,让我去印度。我说可以啊,但要先回老家一趟探望父母。没想到探望过父母后,我刚经过韶关曲江,粤汉铁路就被日军切断了。”

    时值1944年,抗日战争已进入全面反攻阶段。没去成印度的朱青川只好前往福建省立师范学校继续完成学业。1946年1月,福建师专由南平迁至福州乌石山,朱青川从福建省立师范学校毕业后,被省教育厅保送至福建师专(福建师范大学前身)攻读体育专业。“时局变化很快,我师专还没毕业全国就解放了,受当时平和县军管会的委派,我回到平和二中(注:当时为平和县立初级中学),当了一名体育老师。”

    实际上解放后的朱青川人生道路依然波折,由于父亲朱绍三在划分阶级成分的时候被归为“劣绅”一类,属于“地主阶级的政治代表”,朱青川受牵连于1955年被清洗出教师队伍,直至1986年才获得名誉上平反,有了一份退休金。对于这段历史遭遇,老人已看得很淡然,不愿多谈。让朱青川老人欣慰的是,读书期间学到的一身武艺和掌握的中医跌打推拿技艺终令他衣食无忧,五个儿子(有三个依然健在)如今分别住在九峰、小溪等地,均事业有成,家庭幸福美满。朱青川老人在1991年从九峰老家搬到县城小溪帮四儿子照看孩子。如今孙子也已成家立业,并且继承了他的推拿技艺。“我现在共有11个曾孙,7男4女,也算是人丁兴旺。他们只要有空都会来看我,我每月还有将近2000元的退休金,这样一个人过日子也很满足了。”

    告别朱青川老人,我的思绪一时难以平静。平心而论,朱青川老人并未真正到一线战场去沐浴抗战烽火、与日寇对敌厮杀过,但这掩盖不了他在特定岗位上为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所做的贡献。岁月如烟,当年抛头颅洒热血的抗战英豪已一个个离我们而去,如朱青川老人这般依然在世的老兵是少之又少了。他们所经历的一个个故事、一幕幕传奇,值得我们去记录,去传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