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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版 :文化旅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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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命运的溪流

    作者:◎叶 子 来源:柚都平和 时间:2016-04-04
    编辑:周艺桂 点击数: 字号:

    林语堂先生今年一百二十岁了。“乎你吃百二”这是闽南人对他人最真诚的祝福。先生的一百二十周年华诞在先生的故乡平和坂仔隆重举行,庆典活动很丰富,我有幸参加其中第二届林语堂文学(小说)奖的颁奖活动,坐在树下,菩提叶黄了,慢慢地飘落,还有不知名的小花瓣掉落在每个人的头发上,我看见前排从台湾来的朱嘉雯博士头发上有落英,想上去帮她拂一拂,又觉得这样也很美。

    站在花溪前,我感慨良多。当年,林语堂乘坐乌篷船前往厦门求学时,他的二姐林美宫在岸边含泪掏出四枚铜钱,郑重地交到弟弟的手上:“和乐,家里穷,二姐读不起书,你要替我多读书啊!”林语堂幸运地领到了一张命运的船票,从花溪走出去,成了一代大师;而他的二姐,因为是女性、家贫读不起书的缘故,被迫滞留在了岸边。花溪四周一片死寂。望着弟弟的背影,美宫何等心酸!在为弟弟考上大学而欣喜的同时,她也接到了厦门女高的通知书。她的头脑与弟弟一样的聪慧灵巧,与弟弟一样地喜爱文字,同时她洗衣做饭帮母亲操持家务,但家里真的太穷了,为了弟弟能读大学,父亲已经东奔西走竭尽全力了,她不敢也不愿意再让父亲为难,她不敢争取,她默默地承受了自己的命运。第二年,怀有七个月身孕的美宫身染鼠疫,不幸身故。严格来说,花溪是一条极具命运意味的河流,男性具有较高的社会地位,而女性只能站在男性背后默默地牺牲。林美宫站在花溪边,用目光轻轻抚摸花溪水浮漾晶润的面颊,摸上去总有一点凄清,凄凉,凄楚。花溪水迫不及待地从林美宫身旁流去,沿途抛下她的黯然神伤,失望的漩涡在她的心头荡漾。溪流清幽又忧郁地渐行渐远,在远方的拐弯处消失不见,浮游的载物寄荡着水的柔波飘落在忧伤的岁月里。

    当林语堂在学校里接到二姐身故的噩耗时,他说:“我这前半生的眼泪都为二姐流干了。”这样因男女性别而引发的截然不同的命运的故事几千年来一直在不停地上演。民间曾经传说大文豪苏东坡有个妹妹名叫苏小妹,这个苏小妹才华横溢甚至于超过哥哥,苏小妹嫁给了黄庭坚,新婚之夜苏小妹出了上联要夫君对出下联才可以进洞房,黄庭坚对不出下联急得抓耳挠腮,还是一帮文友齐心协力帮助他才得以蒙混过关。其实翻遍史书记载都找不出苏东坡有个妹妹,民间文学借创作表达自己内心的渴盼与期望,这是女性渴望提高自身社会地位潜意识的流露。人最无能为力的是对于命运的安排,虽然人有时可以对命运做出自己的选择,但有时人的选择又充满宿命的意味,对林美宫而言,她没有选择权,她只能默默地接受与承担。从这点来看,开始时是命运选择了每一个具体的人,每一种命运都具有特殊的意义,无所谓正确与错误,但不同人的命运却有好坏之分,特别是在从前的岁月,男女不同的命运几乎是已经注定了的。

    等到林语堂尝尽了人生况味,对命运有所领悟之后,他这样写道:“人生真是一场梦,人类活像一个旅客,乘在船上,沿着永恒的时间之河驶去。在某一地方上船,在另一个地方上岸,好让其他河边等候上船的旅客。”可惜他的二姐已经再也无法上船了。花溪对于林语堂而言,意味着前方广阔的天地,它波光潋滟,充满灵秀之气;对于林美宫而言,只是意味着不可到达的远方,意味着惆怅、伤感与阻隔。在花溪边分别,一个前程似锦,一个黯然销魂。

    我庆幸自己生在一个男女相对平等的时代,今天我才有机会得以徜徉在花溪边。花溪边花木繁盛,既可休闲漫步,也可赏景,或沉思,或眺望,或微笑。这花溪水大概已流淌了千年,依旧这样汩汩地流动着,清澈的水波在阳光下弯弯曲曲地流过岸边的一片片青草地,像一条水银在葱绿的画面中晃动,花溪水见证了无数人命运的荣枯与得失、成败。我想,我这是沾了林语堂先生的光了,我多次来到林语堂故居,沐浴林语堂先生的光泽,借得一点灵感与前行的动力。朱嘉雯博士在讲座中说,梦是带领我们前行的动力与方向。我想,林语堂先生是敢于做梦的,不然,一个深山里长大的孩子,怎敢漂洋过海不断历练,最终成为“两脚踏中西文化,一心写宇宙文章”的文化大师?我告诉自己,我也要为自己的梦想而努力前行。此次同行的还有林语堂文学奖小说金奖得主王芸,她来自江西,她的才华与真善美是我的榜样,来自广东的林渊液更是与我有缘,2010年时我随省作协到广东采风认识了她,更没想到五年后我与她会在花溪边再次相逢。我们三人一起在花溪边漫步,谈论心爱的文学,这个画面将成为多年后我们三人珍贵的记忆。我与坂仔有缘,与花溪水有缘,与林语堂先生有缘,但愿这花溪水能够继续流淌千年万年,祝愿花溪边的人们都幸福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