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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版 :文化旅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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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世遗版图之外傲世不群的黄田村

    作者:◎罗龙海 文/图 来源:柚都平和 时间:2016-02-29
    编辑:周艺桂 点击数: 字号:

     

    中秋前一周,在上午明丽的阳光中走过国家级历史文化名镇九峰镇,踏入了古老的村落黄田村。行走在村内凹凸有致的鹅卵石路上,听年逾古稀的曾庆兴老先生一路滔滔不绝如数家珍的讲述,欣赏着一座座古老土楼、古民居、旧祠堂时而联袂出现,时而掩映在高大的现代水泥建筑的阴影中,感觉就像是在时光隧道中穿行,刹那间穿越到明清时代,甚至更早,只是火辣辣的阳光时时把我警醒,硬生生把我拽回到当今。

    漳州市平和县九峰镇黄田村,作为古村落申报项目村之一,先天条件得天独厚。烈日下的土楼群、古民居、旧祠堂卓尔不群,犹如精神矍铄的老者,仍在讲述着曾经辉煌而显赫的身世,只可惜他们毕竟是上百年、甚至是数百年的垂垂老者,个头虽然坚强但是已经显露颓唐之势和苍老的面容,目前保护状况令人忧心,不知还能撑住多久风雨的侵蚀和现代钢筋水泥建筑的挤占?处在世遗版图之外的它们,在人类历史进程中栉风沐雨,在自然的山野中默默无语。

     

    九峰古镇的历史沿革

    要说黄田,先要说说九峰,二者在地理方位上呈犄角之势,在经济、文化发展方面映衬互补、相得益彰。

    大家口中常说的九峰,一般就是指九峰的镇区,而在城区设立之前,它与黄田村一样,只是闽粤交界处这片土地上一个普通的村子,名字叫做“河头社”,与黄田村毗邻。

    明正德十二年(公元1517年),河头社比黄田村幸运地被相中作为县治的所在地。当时,著名理学家、教育家王守仁(王阳明)任左佥都御史,奉旨率师征剿闽粤边界“贼寇”。明正德十三年(1518)奏请获准在九峰“添设县治以控贼巢,建立学校以易风俗”,取“寇平民和”之意,把县治定名为“平和”。此后432年间,历经明、清、民国三个历史时期,九峰都是平和县治所在地,为全县政治、经济、文化中心。直至1949年秋,县治由九峰镇迁往小溪镇,但是,旧县城保存完好。

    跟许多地方的名字多有变化一样,历史文化名镇九峰镇的名字也有多次变化,早期取名“河头”、“九和”,而且由于地理形状似鲤鱼,俗称“鲤城”,又因教化较早,被赞为“弦歌地”。就行政管辖方面而言,九峰镇自古以来为“闽粤边陲古镇”,现有国道官九线连接福建与广东两省。

    九峰镇历史悠久,文物丰富。2002年,省政府组织文物专家实地进行文物勘查,在大龙山、小龙山、中心岗发现商周遗址6处。遗物分布范围从100至10000平方米不等,有打制石器、磨制石器、陶片和原始瓷片。这些遗址的内涵表明,人类在九峰活动的历史可上溯到距今1万年前的旧石器时代晚期;至商周时期,人类在这里的活动已相当频繁;至秦汉,这里为闽越与南越交融地带。

    九峰地下文物众多,尤以地面文物最为丰富,且有相当部分保存完好。现有县级以上文物保护单位21处,其中,文庙大成殿、城隍庙于2000年升格为省级文物保护单位,曾氏中湖祠堂也于2009年升格为省级文物保护单位。其中,在上世纪七十年代“破四旧”运动中,城隍庙的城隍爷雕像金身差点被毁掉,是黄田村民冒险扛出城,在黄田村偷偷藏了起来。这一藏多年,到改革开放以后整理城隍庙时,九峰城内人建议把城隍爷雕像金身从黄田搬回来,但是黄田村民不肯答应,只好重新雕刻。黄田村民自己筹集资金建了一座城隍殿供奉城隍爷神像金身。这就是每年正月十五,九峰为什么会有两尊城隍爷出巡的缘故。相距两公里,两座城隍庙(殿),你说奇不奇?!

    由于特定的地理位置和特定的历史条件,古城九峰在初建时即“允以府级建制”,以致人文荟萃。难怪黄道周在纪念王守仁的碑记中称此间“弦诵文物,著于郡治”;又称此间“人为诗出,家成邹鲁”。志书也称此间“庙宇轮奂,甲于他邑”。

    九峰现存的寺庙建筑,主要有文庙、城隍庙、关帝庙、威惠庙、崇福堂,还有石恩宫、新丰宫、东山寺、栖霞岩、赤云岩、白云岩庵等。其中,尤以城隍庙保存得最为完好。九峰古镇建有各姓氏大大小小近百座的宗祠,尤以曾氏家庙、朱氏家庙、杨氏家庙保存最为完好,建有很多牌坊、碑刻、楼台亭阁,尤以俞大猷记事碑刻、王文成公祠碑记等最为可贵。

    九峰镇也是土楼分布较多的古城镇,现存各类土楼45座,其中黄田村的詠春楼、龙见楼无论是建筑风格、还是人文典故都十分耐人寻味,最为著名。

     

    黄田村人文发展脉络

    因为是由明朝大理学家王阳明立县之故,九峰镇很早就名声在外,这其中有一半要归功于黄田村。

    黄田村原名皇澄,位于九峰镇西门外,距离九峰镇2公里许,一面靠山,三面环水,汀溪自南向东流,与九峰溪合水,流入广东大埔三河坝,把黄田村围成一个半岛形状。官九线、九大线、秀秀线等公路连接,交通十分方便。

    黄田村在元时是钟、夏、陈、江等几个姓氏的聚居地。

    翻开厚厚的曾姓族谱可以查阅到,明朝时,曾姓二世祖子顒公的六子宗瑛公、七子宗旭公举家从九峰迁徙到黄田村。后来,宗瑛公再迁徙到秀峰乡三联村,仅留宗旭公在黄田村繁衍生息,成为黄田村曾姓后裔的开基祖。由于宗旭公(公元1444年—1507年)及其子孙勤劳聪明,发展经济,逐渐富有,人口迅速繁衍,逐渐成为黄田唯一的姓氏住民,其他姓氏住民迁徙他处。

    宗旭公配偶朱氏,生一子,长子钦和,世居黄田建兴、碧楼、攸福,建有上闱家庙;少室陈氏,生二子,次子钦斌,世居黄田老厝下,建有上老家庙;三子钦德,世居黄田溪坝、下楼,建有上墩家庙。

    宗旭公后裔成为黄田唯一的姓氏住民之后,由于人口繁衍迅速,族人逐渐徙居异乡,到陈彩、高寮、军溪、虎地、大芹、眉山等周边村社,更远的有台湾嘉义、广东云浮。

    随着人口的繁衍、扩散,曾姓祖先辛勤打拼、诚信经商、事业有成的故事,也源源不断地流传开来。

    明末清初,宗旭公的后裔从外地引进晒烟种植,到乾隆年间大幅度发展,几乎家家户户均有种植,成为家庭经济的主要收入。于是晒烟的加工作坊也应运而生,大量加工晒烟丝,因此,经营晒烟丝业的商贩如雨后春笋般发展起来。其中,闻滉房的十一世孙骈候、锡候兄弟到江西饶州府设馆开店,经营烟丝业,由于经营有方,讲究信誉,生意兴隆,资本达到大洋七八十万元。

    万登房十一世佛记、纲记及十二世孙荣记亦先后到江西上饶开设烟丝馆,尤其以荣记经营有方,业务蒸蒸日上,仅数年资本就达到大洋三四万元。闻谟房十一世孙琼生公,由棉纱挑货郎,迅速发展成为经营棉纱、晒烟丝业的巨商,业务涉及江西、台湾等地,盈利甚巨,又以大量资金购买田地,收取田租,成为首富,于是有“一千公八百婆”美誉。

    进士房诚谨公之裔孙广阳在潮州、上杭开设有有源、有成包纸行。在上杭,由于采用家传秘方治好了当地富绅的喉疾,生意得到很大帮助,发展更快更好。有一年,太平军炮轰上杭县城,城垣被轰击倒塌,出现一大片缺口,一时无法堵塞,眼看太平军就要从缺口一拥而入,危急时刻,“有成”号倾其所有的包纸捆,堆叠成“纸城垣”,“太平军愕然不能进”,竟保上杭县城安全。可见,当时有成号资金的雄厚。

    到清末民国初年,宗旭公后裔在平和县城九峰镇开设商店为数更多。抗战期间,沿海沦陷,海运禁阻,平和县九峰镇成为闽南、潮汕等地物资的集散地,商贾云集,竞争激烈,而资金雄厚、信誉卓著者,当推黄田曾姓进士房经营棉纱、豆饼业的鉴记,经营棉纱、布匹业的大昌等商号,在小溪镇经营糖、烟的德记等闻名闽南一带,各类货物远销漳州、厦门、上海等地。

    宗旭公后裔在经济发展的同时,非常重视教育、文化、体育事业的发展,如乾隆庚午年曾萼等入仕后,在家乡创设“咸山书室”;有拳头馆,如上闱“善德堂”、下楼“吉庆堂”;有汉剧曲艺馆溪坝“中和堂”。由是之故,莘莘学子习文练武。三世祖妈“八婆太”创设书田制度,造就许多人才。八世孙曾弼,于明朝崇祯甲戌年任广东琼州文昌令总兵;十三世孙曾萼、十四世孙曾逊渊叔侄先后于乾隆辛未、嘉庆己卯登进士。十七世孙曾金榜于同治元年登武进士,敕封“文武世家”。明清以来,黄田村可谓人才辈出,盛极一时,素有“黄田府”的美称,科举考试中文武举人21人(文举人10人,武举人11人),占平和全县曾姓41名举人的1/2强,所以说,九峰镇有一半的名声要归功于黄田村并不过分。

    黄田村之所以人才辈出,各种因由很多,这边着重讲一个,即黄田村八婆太的故事。被曾姓后人敬称为“八婆太”的,是曾姓子顒公八子宗琼公夫人,张姓,贤淑、通情达理,佐夫辛苦起家。膝下无子,族人纷纷欲以自己的儿子过继给她,但是她思虑再三,恐怕嗣子今后不务正业、挥霍无度、荡尽万贯家产,徒有其名而无其实。于是张氏婉言谢绝各位族人的立嗣过继的建议:“侄犹子也,何继为?”遂毅然决定,以巨大家产180石租谷,均分三份,其一用以设立书田制度,凡子顒公后裔子孙有功名者皆可享受(文全武半),其二用于每年春秋二祭及清明为公婆扫墓费用,其三用于九峰县城西门外五公埔建立“崇文家庙”,奉祀宗琼公和张氏太。张氏不立嗣,献巨产,设置书田,育才树人,这一远见卓识,给黄田曾姓后人很大鼓舞,备受后人感念,客观上对黄田村的文化建设和发展起到巨大的促进作用。

     

    古村落土楼星罗棋布

    秋日阳光余威未散,太阳底下汗湿涔涔,但是,踏入土楼,立即变得神清气爽。

    咏春楼,一座从名字就可以推断出书卷气十足的土楼。在楼内,我们见到了87岁的曾庆东老人,他和84岁的老伴一起住在这里,天井、厨房、过廊、会客厅、卧房,都收拾得干净整洁、井井有条。老人说,他们有五个儿子,都在楼外面盖起了新房,只有在阴雨天气里,出于安全考虑,他们才到儿子的新房去住,平时还是更喜欢这里的老房子,冬暖夏凉,更加舒服些。

    咏春楼建于清乾隆庚寅年(1770)年夏日,由曾萼同窗好友时为吏部尚书谭尚忠题写的楼名,楼匾是花岗岩石,可惜已经断裂,题字却还清楚,笔力刚劲,耐人寻味,百看不厌。咏春楼与漳州最大的圆土楼龙见楼的建筑特点相似,只是体量比龙见楼小,总占地面积5008平方米,土楼正面直角,后面圆形,建筑面积2620平方米。楼高12.20米,分三层,墙体基部是鹅卵石,上部是生土夯成。全楼一个大门进入,36开间,正中是祠堂“敦敬堂”,以公共内院为楼中心,内分6个小门楼,自成单元,进入小门楼后,又有两个小侧门分开进入住户。公共内院、包括各单元内天井地面统一铺上花岗岩石板,大小门框都是条石砌筑,气派自与别处不同。

    楼外有一个长约20米围墙,围墙一边是书院,一边是小水池,防火蓄水之用。因为楼门对着巷道,因此在楼门相对的围墙处立有石敢当,以制巷道“煞气”。

    咏春楼前方后圆,造型独特,令人遗憾的是土楼门口的荷塘边上搭着一座猪圈,由于经常有污水渗入地下,楼基不断下沉,墙体早已发生严重倾斜。据记载,原楼主曾萼于乾隆年间中进士,解甲归田后建起了这座楼,题写楼名者是当时的福建按察使谭尚忠。谭尚忠是清代文学家,官至吏部尚书,入仕前和曾萼是同窗。

    据说,谭尚忠文章略胜曾萼,但是曾萼却以忠厚好义领先科举,为官后曾萼经常接济谭尚忠,谭尚忠才得以文星大显、金榜题名。后来,曾萼厌倦官场、告老还乡还是由谭尚忠帮助促成的。他们一定不会想到,这座气势宏伟、见证了他们俩莫逆之交情谊深厚的土楼,在240多年后竟落得如此境地。

    看过咏春楼之后,我们依次看了联辉楼、拱方楼、进士房宗祠聚顺堂,然后才来到俗称为“大楼”的龙见楼。

    龙见楼建于康熙辛酉年(1681年),由时为康熙辛酉岁贡寿宁县教谕曾逢时倡议集资兴建,为生土圆楼,直径达80米,占地6000多平方米,楼内圆埕直径34米,面积907.7平方米,是迄今所知世界上单式圆楼体量最大的土楼,比芦溪丰作厥宁楼77米楼外径还大3米,再次为诏安在田楼、南靖顺裕楼、华安二宜楼。圆楼内空间层次分明,全楼由一个大门出入,中心是一个公共活动的大内院,不设祖祠。院内偏南边有一口公用水井。设有暗道通外楼外,平时是下水道,被匪患围困时可从暗道逃出,全楼防卫构造独具特色。大门门洞全用花岗岩石建筑,门楣上设有水柜,门板特厚,异常坚固。外楼墙脚砌石,墙身夯土,往上逐层收分,楼底墙宽2米,高三层12.6米。

    站在三层楼上依窗望远,龙见楼的大气与霸气尽收眼底。族人传说,楼墙宽得可以摆上八仙桌,四人围桌饮酒还有余地;若用一根面线围绕大楼一圈,再用这根面线煮成面食,几个后生子也吃不完。

    楼内房屋54开间,单元式设计,每个单元自成体系,有各自的出入口和楼梯上下,每间房屋后墙宽4.86米,前墙宽1.84米,周长23米;各单元房间布局独具一格:三落两天井,进入每单元有各自的小门楼、小天井,门厅前是会客厅,第二门进入后依次是厨房、大天井、过廊,进入第三落则是主楼,主楼门前是餐厅,门内是卧室,隔墙开有小窗。尽管只有三楼对外开窗,但是客厅、餐厅、卧室的光线都很好。二三层内环设有窄窄的走廊,门窗开则可晾晒衣服,门窗关则成环楼相通的走廊,可谓别具匠心。

    从圆楼外走进中心大院,再到各自小单元内,这是对人们聚族而居生活中不同要求的满足,是一个私密性较强的空间,现代建筑师追求的私密性居住要求在古老的龙见楼得到完美的体现。

    曾庆兴老人原来也住在龙见楼,在他原来居住的三楼房间里,老人兴致勃勃地回忆说,以前由于住房紧张,他把楼墙掏空,在掏空处增加一张床位,床下设置柜子置放杂物,由此亦可见楼墙之厚。“楼墙太硬,锄头根本挖不动,就用水泡,泡了一夜,只是浸润不到一公分”,曾庆兴感慨地说。据他介绍,这座楼曾历经三次劫难,其一是清同治三年武进士曾金榜招惹了太平军而被烧;其二是1927年10月土地革命斗争中毁于战火;最近一次是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大积肥”时,有关上级领导号召大家拆墙,说是“一担土等于一担粪”,结果就把龙见楼的十几米楼墙拆掉了三层,所幸大楼竟然没有倒塌。曾庆兴说,宽阔的院内原本铺满了鹅卵石,农村分田到户时,为了晾晒稻谷的方便全部被改建为水泥地。

    大埕边上,三眼井井沿古香古色,尽显古代建设者方便与安全的双重智慧。

    如果说,龙见楼是世界上最大的生土圆楼,那么,世界上最小的生土圆楼也在黄田,就是衍庆楼。清道光年间建设的衍庆楼外沿直径38米(不及龙见楼的一半),2层高,单开间、双开间混合式建筑,共14个门路18间(只有龙见楼的三分之一),目前仍然有人居住,楼房小巧别致,别有一番情趣。

    土楼大则最大,小则最小,这也是黄田独有的现象。

    黄田村历史上总共有八座生土圆楼,我依次走访了咏春楼、联辉楼、拱方楼、龙见楼、南阳楼、衍庆楼、老碧楼等七座,第八座俗称“后楼仔”已毁无踪。除了前面描述过的咏春楼和龙见楼,其余的五座存在不同程度的损毁,有的沦为猪圈,惨不忍睹。漫步村内,八卦井、古石臼、明清驿道、精美窗雕、石刻等等如珠散落,蒙尘乡间;还有为数不少的古民居、旧祠堂,都在现代钢筋水泥建筑的身影下战战兢兢,不知何时会被拆掉。

    古老的村落、优秀的土楼文化如何才能实现凤凰涅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