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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版 :文化旅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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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极村人

    作者:◎黄朝阳 来源:柚都平和 时间:2015-12-07
    编辑:周艺桂 点击数: 字号:

    太极村就是福塘村,与我老家坪洄村同隶属于秀峰乡,之间相距仅八公里之遥。虽然空间上距离如此之近,然而,我第一次接触到它却是缘于一次错过的班车。

    十三岁那年,我离开家乡到平和二中读书。虽然离家只有二十五公里远,但对于那时的我来说,平和二中所在的九峰镇,已经是我到过最远的地方。第一次远离父母身处他乡,这种孤独感与对家的依恋,使得我心中回家的渴望与日俱增。到二中的一个月后刚好是中秋节,我便向班主任请假回家。可是,不巧的是,当我与另一位一起到二中读书的小学同学赶到车站乘车时,班车刚刚开走,我们错过了一天一趟的班车。回家的强烈渴望,让我们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循着公路步行回家。

    一路上,我们边走边问,反复从路上行人的口中确定家的方向,走得很快。夜幕降临的时候,我们已经来到长乐乡的建三村路口(当时我们并不知道那个村的名字)。然而在这里,我们却碰上了一路上没碰到的难题,眼前有个上坡的分岔路,而且两条路差不多大小。此时,路上已是静悄悄,不见车辆和行人。无奈,我们只好蹲下身来,寻找公路上车轮的痕迹,我们觉得,秀峰是个乡政府所在地,应该是大型车辆前往的所在。还好,其中的一条沙土路面的车轮痕迹十分明显,我们甚至觉得,它也许就是我们没赶上的那趟班车留下的。于是,我们互相鼓励着不会错,开始爬坡。

    经过差不多三公里的上坡路后,我们登上了坡顶。站在凉爽的晚风中往下俯瞰,不远处的村落已经亮起了灯,灯光星星点点,错落分布,如散落的一颗颗金豆子,在夜色里发出微弱而温暖的光辉。这是一个大村落,应该是秀峰了!我们从灯光的分布做出了这样最初的判断,心里充满着激动,因为到了秀峰,离家就剩下五公里路程了。可是,在稍多观察之后,曾经在秀峰住过一段时间的我马上否定了这个判断,秀峰没有如此开阔,灯光的分布不会这么平铺,若是秀峰,应该半山腰上都有灯。这个否定性的判断,让我们心里都凉了半截,也许我们走错路了。还好,就在我们踌躇之间,一辆大货车正从我们身边经过,再次鼓起了我们不会走错的信心。

    走了一公里的下坡路后,我们在村口遇到了正有说有笑往前走的一群人,从他们大声的谈话中可以得知,他们正要赶去附近一个叫村尾的地方看电影。我们拦下其中一人,询问这是哪里,距离秀峰还有多远。听到我们问话,这群人都好奇地围拢过来,七嘴八舌地告诉我们这里是大峰,距离秀峰还有三公里,并问我们是哪里人,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当得知我们是从九峰步行回坪洄老家时,一位长者告诉我们,到坪洄还有八公里,还得走将近两个小时。“天都黑了,你们两个小孩子不怕么?走这么远的路也该累了,干脆晚上住在我家,明天才回去吧,晚上一起去看电影。”我们谢绝了长者的好意,告诉他我们路上已吃过点心,还有力气赶路。看到我们执意要回家,这位长者又细细告诉我们,大峰到坪洄之间几个地方有岔路,该往哪条走,并鼓励我们,中秋节一路上都有月光,男孩子胆子放大点,不要怕。也许是离家近了的感觉,也许是这群人无形中传达出来的安全感,在从“大峰”回到家的一路上,我们的脚步感觉都轻快了起来。

    “大峰”就是福塘,这是我第一次认识福塘,它是以一个村落的漂亮夜景和一群热情善良的村民进入我的第一印象。虽然已经过去三十年,但每次想起,我的心里都会升腾起一股温暖。

    师范毕业后,我被分配到秀峰中心小学教书,也经常会被抽调参加全学区作文比赛的评卷。一次,福塘小学的一位学生写了一篇题为《中秋面》的作文,把那个面写得活色生香,让人看了作文对面条垂涎欲滴。后来,福塘小学的老师告诉我,“中秋面”其实是“舂臼面”,用舂臼舂面代替揉面的工序,做出来的面特别的筋道、爽滑。经不起这个诱惑,当天晚上,我就邀上了几个同事驾着摩托车前往了。

    福塘“舂臼面”做得最好的要数“老乌龟”。“老乌龟”的面馆不足30平方米,就是一间农家的平房,屋里建了两口灶,摆了三张吃面的桌子。虽然装修十分简陋,但生意却出奇的好,经常是热气腾腾的屋子满是坐着站着等面的人。“老乌龟”话不多,只一直地忙碌,烫面端面、收碗收筷,偶尔蹦出来的话只是问客人“还要几碗”,或招呼家里人快点从家里再拎面过来,看不出生意人的活泛。不过,他倒是经常会在客人吃面时说上一句:“这边锅里有稀饭,大家想吃可以吃。”我们有时会跟他开玩笑,稀饭又不收钱,吃了稀饭岂不是少吃了面,面就卖得少了。“老乌龟”会露出难得的笑容:“稀饭而已,谁要吃的话就是看得起我了”。

    “老乌龟”加工“舂臼面”的作坊就在他自己的老宅,位于面馆的后面,距离面馆不足20米。有一次和几个朋友前去面馆吃面时,正碰上“老乌龟”在老宅里打面,我们便借机前去看看。由于彼此有点熟悉了,我们在老宅的出现,并没有引起“老乌龟”的惊讶,他依然当当地挥舞着舂杵舂面,也不招呼我们。我们问他,会不会怕我们学了手艺,他就一句“这又没什么秘密”,继续忙着擀面、切面、捋面,并没有因为我们的存在而刻意什么。在聊天中,他告诉我们,“舂臼面”要好吃,舂面一定要肯花功夫,面才筋道,擀面时撒粉要撒地瓜粉,面才爽滑,此外没有其他诀窍。可是,就凭着这一诀窍,“老乌龟”把面粉这一普通的食材,做成了远近闻名的一道食物,并且登上了央视《远方的家》栏目的银幕。逢年过节回家的当地人,以及慕名到该村的品尝的客人,都会在吃过面后再捎上几斤“舂臼面”送给亲朋好友。

    还是面粉这个食材,让福塘这个有着四千多人口的村落,成了闻名整个平和县的“面包村”。从上世纪90年代初期,福塘人便踏上了靠经营面包作坊而发家致富的道路,成为秀峰乡面包产业的“先驱”。作为家庭式作坊的经营方式,面包作坊的钱赚得并不容易,晚上一家人忙碌做面包烤面包,白天冒着风吹日晒雨淋外出送货,面包生意里的每一分钱都是用时间和汗水换来的。然而,福塘人却义无反顾,面包作坊如雨后春笋,在全国各大城市蓬勃发展。目前,几乎全国各中大城市,都有福塘人打拼的身影。

    辛劳的福塘人在城市里奔波,也在城市里收获。不少家庭靠着经营面包作坊,在城市里买了房子,让下一代人成为了“城里人”。每年春节期间,从全国各地开回福塘的车辆达上千辆,由于停车位不足,不少车辆只好停在村道旁,导致村内经常出现交通堵塞,成为了当地农村的独特一景。而在福塘人的带领下,秀峰乡其他村的不少村民也走上了经营面包作坊的发展道路。为了让这一产业持续有序发展,秀峰乡还专门成立了面包经营协会。

    然而,如今让福塘人最感骄傲的并不是“面包村”的称号。最近几年,福塘村因为另一个名称而声名鹊起,闻名全国,它就是“太极村”。这个充满诱惑力的名号源自当地的村庄地形,一条“S”形的河流穿村而过,两座圆土楼就坐落在“太极眼”上。站在村落旁边的高山上俯瞰,一幅巨大的太极图横卧群山包围的一片开阔地之中,浑然天成,令人叹为观止。作为朱熹的后代,福塘朱氏祖先在村落的布局上,有了更多文化层面的注入,潜藏着朱氏祖先顺势而为的理念,和对子孙和睦发展的期望。它就像福塘朱氏祖先在这片土地之上留下的密码,直到最近几年才被后人所发现。这一发现,有如揭开了一座宝藏,也给当代福塘人带来了新的发展机遇。如今,“太极村”成了全国第三批“中国传统村落”,而在祖先“太极”文化无声滋养下的福塘人,也紧紧抓住这一机遇,正高举“太极村”的牌子,追逐着开发乡村旅游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