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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版 :文化旅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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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乡的土楼

    作者:◎曾仕圳 来源:柚都平和 时间:2015-03-16
    编辑:周艺桂 点击数: 字号:

    由于从小在土楼里出生,长大,渐渐地对土楼就有了深厚的感情。

    家乡的土楼,坐落在青山绿水掩映之中。遗憾的是我家的土楼没有楼门,准确地说是缺了一小角的残缺的土楼。缺口处面向东方,寓意“紫气东来”,名曰“同阳楼”。楼前有两条如同蟹剪的小路,听上了年纪的老人说,有个深谙地理的老先生道出了这是一块螃蟹地形,因此得建成圆形土楼。一条曲折的小河斗折蛇行,水波艳艳,熠熠生辉。十多户一百多人同宗族聚集而居,邻里乡亲,日出而作,日落而归,繁衍不息。

    土楼正中央有一口水井,是修建土楼时发现的泉眼,深挖后,用鹅卵石围堆砌起来的一口约有十来米深的水井。天刚蒙蒙亮,水井就热闹起来了。家家户户的妇女到水井打水来了,由于泉水的甘甜清凉,热闹时,总有五六只木桶在井内磕碰,常常引来阵阵欢声笑语,大婶、大嫂、小姑、小姨等,你一桶,我一桶,颤悠悠地把一早的甘甜挑进自家的水缸,接着,生火造饭,开始了一天的忙碌生活。在邻村,要走五六里山路到山坑,花半小时才挑回一担泉水的年代,引得邻村家庭主妇艳羡的目光,许多深闺待嫁的小姑娘,恨不得鲤鱼跳龙门,成就一生姻缘,到土楼里“安家落户”。晌午时分,一些闲不住的妇女就在水井边捶打衣服、被单,片刻功夫,水井旁的竹竿上就花花绿绿起来。傍晚,在家家户户的袅袅炊烟中,劳累了一天的水井也渐渐平静下来。夜深了,在人们的酣睡声中,水井并没有憩息,它又在酝酿着甘甜,迎接新的一天的到来。童年的我,是喝了家乡甘甜的泉水长大的,可是不知什么时候,当家家户户铺设自来水管道,引来山泉水,这口养育百来口人的水井,就被遗弃,如同弃婴一样无人问津。井底有被遗弃的木桶,铁钳,甚至于还有一只半新不旧的拖鞋,井壁布满了青苔,污秽浑浊的井水不再有往日的清澈与甘甜。啊,滋养我长大的水井,何时才能风光依旧?

    土楼家家户户门前的空地上,不知何时堆砌了各家各户烧火造饭的柴堆。有的堆得整整齐齐的,像一堵厚厚的铜墙铁壁;有的堆得圆圆的,像座小山丘;有的还凌乱地散了一地,横七竖八地卧着;有的柴堆里专门留出一个窝,日落而归的家禽就有了个憩息的家。当然了。这些柴堆也记载了我们童年的欢乐。白天,我们这些顽皮的儿时伙伴,骑在牛背上,吹着唿哨,漫山遍野地牧牛。山上的野山楂让我们垂涎欲滴,金桃娘染黑了我们的双唇。更为有趣的是,白天山上采摘的猫藤,亲手编制成藤帽,那时甚至惊叹自己的手工编制能力,晚上,戴在头上,俨然成了智勇双全的人民“侦察兵”,在各家各户的柴堆里穿梭,“战斗”在战场上,直至各家父母严厉的呵斥时,才闷闷不乐地回家,读书写字。第二天,同样的故事又在重演。土楼墙壁的裂缝处,青瓦的屋檐下,时常有鸟雀来筑巢,淘气的我们掏鸟窝,有时偷走鸟蛋,有时捉了羽翼未丰的小鸟,害得鸟妈妈凄惨悲鸣。年少无知的我们也因此遭到大人的责备。如今,我们的孩子的童年时光,就只剩下幼儿园这狭小的四角天空。

    土楼承载我们太多的喜怒哀乐。欢喜时,一日三餐,我们端起特大的瓷碗串门,有时,绕了半圈,一碗饭也就吃光了。那时,哪家有了新鲜的蔬菜,哪家有了新米的香饭,我们都会不分你我,香喷喷,美滋滋地尝个鲜。哪家有了新鲜事,土楼人全都沸腾了。那次,有个青年汉子参军,当大队干部敲锣打鼓送来“军属光荣”的横匾时,大家都沉浸在欢乐喜庆的氛围中,连我们小孩子也兴奋起来。还有那一次,我家对面那个白净净的书生气十足的儿时好伙伴成了土楼里第一个大学生,那个热闹场面至今也记忆犹新,不亚于古代出状元。屋内里三圈外三圈,围个水泄不通。有的捉了鸡,有的提了蛋,有的背了斗米,有的拿了米酒,都高高兴兴来贺喜,淳朴的乡亲没有太多的言语,有的只是最质朴的感情。而回赠大家的是请下乡的电影队放映一晚电影。如今,那些充满了铜臭的人情“红包”就夹杂了太多太多的无奈与辛酸。后来呀,谁家的婴儿呱呱坠地;谁家的孩子不听话,被父母吊着打;谁家又娶了新媳妇;谁家的老者离开人世;甚至于谁家的猫啊狗啊生了几只小宝宝,都能让土楼人家几家欢乐,几家愁。俗话说: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邻里乡亲,难免有磕磕碰碰。谁家和谁家的大人因为鸡毛蒜皮的事而呕气,发誓老死不相往来,我们小孩也遭了秧,再也不能一同嬉闹,一同上下学。长了辈分或者颇有威信的“示大”(闽南语:老大)撮合下,他们才会冰释前嫌,重新和好如初,这时,我们这些受“牵连”的小孩子才可以一起玩耍,一起上下学。

    土楼也有心酸的历史。穷怕了的乡亲,不知谁家在自家的房前空地上垒起了猪圈。不久,家家户户的门前如雨后春笋般都垒起了猪圈。猪仔三头两头地圈养起来,有的还圈养了种猪。家庭主妇们一日三餐精心饲养,好像暗中较起劲来,谁家的猪一个月长了三十多斤;谁家的猪养得膘肥体壮;谁家的母猪产了多少猪仔,都会引来啧啧的称赞声,为的是在物质匮乏的年代增加点收入。记得我家有一头200多斤的猪,居然养了将近两年,宰杀那天,热闹非凡,猪肉猪骨很快就一扫而光。我娶媳妇那年,我母亲说,我们做父母的没什么给你们,就给你们两头大肥猪吧。当时我的眼泪很快就掉下来,我一个大男子汉凭什么还要接受母亲的馈赠?两头大肥猪,那是母亲辛苦一年的所有积蓄,也是母亲的心血。可随之而来的苍蝇、蚊子又让大家苦不堪言,怨声载道,土楼无声地哭泣。后来呀,一部分先富起来的村民渐渐在土楼外建起了钢筋混泥土新房,逃离了这日渐污秽的土楼。现在,猪圈已拆迁,铺上一层花岗石,光洁明亮。土楼里只有零星几户人家,且是儿女们搬到新居后不愿离开土楼的阿公阿婆。或许是土楼里有他们年轻时洒下汗水的缘故吧?或许是岁月的印记让他们离不开故土吧?抑或是土楼厚重的底蕴深深吸引了他们?那天回家,冬日的阳光把脱落的墙壁刷暖和了,正在晒太阳的阿公阿婆呢喃私语,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客客气气地给我打招呼,邀我喝茶聊天。静静的土楼睁着眼睛笑着说:总有回家的人,总有离岸的船。

    与别处土楼不同的是,家乡土楼外是一处开阔的土埕。那是修建土楼时,父辈们一板车一板车将土楼的剩土填出来的,一条小河从土埕边沿曲折穿行。盛夏黄昏时,落日像喝醉了酒的红脸醉汉,跌倒在乡间的山那边,把山和水映得一半通红,一半金黄。楼前弯弯曲曲的小河却精神十足地梳妆打扮。她用绚丽的晚霞做成胭脂,涂红娇美的双颊;用金色的阳光做成长裙,套上柔韧的腰肢;向波浪要上一朵小浪花,插上五彩的秀发。农忙时,大家就忙碌起来。白天,挑回家的稻谷均匀地在土埕的竹席上晒着太阳,或老人,或农妇,或小孩,不时用竹耙将金灿灿的稻谷翻晒。偶尔谁家的鸡鸭大摇大摆地啄食,一阵催赶鸡鸭的吆喝声铺天盖地响起了,吓得这群鸡鸭惊恐得四处逃窜。正午的阳光无情地炙烤大地,晒谷场也暂时沉闷起来。傍晚来临,传来了风鼓声,家家户户将晒干的稻谷倒进风鼓斗,不紧不慢地摇起来,这样颗粒饱满的稻谷就粒粒归仓。晒谷场传来了欢声笑语,这是土楼人最忙碌的季节,也是土楼人最幸福的时刻。如今,不种水稻,晒谷场没有了往日的热闹,有的地方长满了野草;有的地方开辟成了菜园;有的地方铺上了水泥地;甚至有一处矗立起一座楼房。

    离开土楼也有二十几年了,每次回家,总想亲手摸摸沟壑纵横的土墙,亲眼看看长着杂草的瓦楞,亲耳听听楼前小河静静流水的声音。啊,生我养我的土楼,总有一股情愫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