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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版 :五江之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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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股熟悉的乡土味——浅谈小说《向着春天》的在地文化元素

    作者:⊙林晓文 文/图 来源:柚都平和 时间:2023-03-13
    编辑:周忻昊 点击数: 字号:

    拿到黄荣才的《向着春天》这部小说后,我是一口气读完的,在这个躁动多元的年代,人们的阅读习惯早已悄然向快餐化、碎片化改变,少有人能静下心来好好读一本书了。能促使我一口气将这个长篇读完,是因为它通俗易懂,语言风格十分接地气,充满了浓郁的闽南乡土气息,读起来毫不费劲。

    这是一部以“打赢脱贫攻坚战、推动乡村振兴”为主题的作品,书里的人名、地名都是虚构的,要在现实中找到类似的人物或地点来对号入座并不容易,但字里行间时不时蹦出的一句乡村俚语、俗语,一种风俗、民俗习惯,以及一些事物的称谓、叫法等等,却有一种久违的熟悉感扑面而来。我们在阅读一本书的时候,脑子里常常会用普通话来识别内容,因为作家通常是用普通话的语境来创作的。但在读到这些俚语、俗语或一些事物的称谓、叫法时,我会自然而然地用家乡话来复读一遍甚至多遍,这时候的画面感尤其强烈。能有这种感觉,也许是因为黄荣才是我的老乡,彼此的乡音、语境特点和风俗习惯大抵相同的缘故。

    耳熟能详的乡村俚语、俗语

    开篇不久,我便读到一句“生鸡蛋没放鸡屎有”。还好不是吃饭时间,否则我可能会当场喷饭了。这句俚语在家乡耳熟能详,其含义大抵是“不踏踏实实做好本分工作,反而还要添乱”。这是县委书记吴高仁谈到自己由乡镇到县委书记任职过程中,就像一只小鸟在不同枝条跳来跳去的职位变动体会,挂职干部陈一关借以勉励自己“不能当一只连鸟屎都不拉的小鸟”。“上了大帮就想上眠床”说实话,这句话已在我的记忆深处沉寂多年了。“大帮”也可以叫“踏帮”或者“踏板”。老式床比较高,小孩上床时常常够不着,所以会在床下放一只由木板做成的大帮,有的大帮中间带有抽屉可以放置物品,平时放在床底,小孩要上床时,就拉出来垫脚。“上了大帮就想上眠床”有得寸进尺、顺着杆子往上爬的意思。这句话的出现,是在困难户田秀花经过造福工程帮扶住上新房后,还想自食其力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却不敢向政府提更多要求的矛盾心情。

    “节奏不快,跪赶不上拜”说的是做事拖拉,跟不上别人的脚步,以此来反衬吴高仁雷厉风行的做事风格;“龟笑鳖无尾,鹅笑鸭大吃”意思是要有自知之明,不能光笑话别人的短处而忽视自己的不足,说的是田外科未来丈人不嫌他穷,但结婚“总要有一张床的位置吧”。类似的俚语、俗语还有不少,比如“跟在后面追鹿”指的是如果方法不对头,再怎么努力也是白费劲儿;“放尿拌沙不一起”,比喻缺乏凝聚力,搅不到一起;“不试一下,怎么知道是咸还是淡”说的是只有敢于尝试才知道结果……,类似这样的文字,读起来往往有一种轻松的愉悦感。

    接地气的用词与称谓

    文中许多称谓或叫法都显得非常接地气。“没用丁”一般指游手好闲、整天想着不劳而获的人,多用于男性。陈一关像个经验丰富的老中医,用“望闻问切”的手段,先是让“没用丁”陈可齐戒酒,然后又帮他找工作,终于摘掉陈可齐头上那顶“没用丁”帽子,成为一个能够自食其力的人。而“单脚跳”指的是只能用一只脚踉跄着走路的人,“小时候上山砍柴,摔断了腿,无法正常行走,只能跳着走路”。也许有人会说,“没用丁”“单脚跳”都属于歧视性用语,实际上这样的称谓在闽南乡村是真实存在的,在文中出现,恰恰说明作者对闽南乡村生活的熟悉与了解。再如文中提到学生经常骂罗建安是“山猴仔”,我便深有体会,小时候随大人到镇上赶集,对山外的事物感到新鲜好奇,镇上的孩子就会嘲笑山里孩子是“山猴鸡”或“山猴仔”;山里孩子则不甘示弱,以“洋草蜢”回敬之,须知草蜢是斗不过鸡的,山里孩子至少在嘴上赢了一回。

    以上是对人的称谓,对一些事物的称谓与叫法在文中也时有出现。“大格的鸡”指的是大型鸡种,公鸡经过阉割,能长到七八斤、十来斤重;“牛担”就是牛轭,用来套住牛肩颈以拉动犁耙耕地;“‘浮面’的人”指有一定领导力、号召力,经常抛头露脸的人;“过米筛”就是筛选、物色选拔的意思;“月内风”指的是产妇坐月子期间感受风寒(产褥热),旧时医疗条件差,产妇因“月内风”去世是常见的事。其它一些常见词,如“教示”指教育、训示;“大炮”指吹牛;“代志大条”指事情大了,不好解决等等,不一而足。

    当然文中还有一些句子,比如“你们看看这工程,鼻涕糊的?还有监理单位,眼睛被屎糊了?”我想不懂闽南话的人,是很难读出地道的闽南生活韵味的;再比如“裤管沾上了鬼针草的果实”,老家山路随处可见鬼针草,结出的草籽带有倒钩,一旦被沾到裤管便很难清除,没经历过的人,大抵也难以理解。

    体现在地文化的民俗民风

    伴随着小说场景的转换、情节的深入,许多闽南乡村的民俗民风交替出现。例如“吃蛋酒”,但凡农村举办红白喜事或开基立业等大事,参与者都要吃一碗鸡蛋酒,以示袪邪转运、否极泰来;“拜树爹”,有些孩子出生后体弱多病,长辈往往会让孩子认村头的一棵老树(桂花树、龙眼树等)为干爹,保佑孩子健康成长;“出花园”按老一辈人的说法,孩子出生后有婆姐在暗处照护,若有个头疼脑热,常常要烧纸钱拜婆姐,直至16岁“出花园”才算长大成人;“天上雷公,地上母舅公”,闽南人多以母舅为尊,旧时兄弟分家,依例要请母舅来主持公道,不至于厚此薄彼,有兄弟纠纷,也要请母舅来做“公亲”平息争端;“踏家风”又称“探家风、探门风”,男女双方有了婚嫁意向,便由女方家长或长辈到男方家了解对象的人品性格、家庭条件等情况,是闽南传统婚俗的一个重要环节。

    文中还提到“借平还尖”是老规矩,但凡家中缺粮找别家借米,就用米升量,借的时候米升面是抹平的,归还时米升面是攒尖的,多出来的米相当于孳生利息,体现了朴素的感恩之情。还有,田外科建房时到别人地里取熟土做土砖,结婚后就到处烧草木灰帮别人恢复土地肥力,这是知恩图报,不能“头过身就过”。再者,闽南人重视神明事,当罗建安顶着被误解的压力,以王公托梦重修庙宇为名发动村民捐款时,很快就募集到十几万元,使重修学校的资金有了着落,“修王公庙是做好事,修学校也是做好事,都是积德行善” ,一举两得。这是“曲线救国”的一种智慧。

    书中也提到“吃死人”陋习,谁家有人去世,在办丧期间,全村老幼都要去丧家吃喝,花费十分惊人,家庭困难者往往“死不起”,这在当今闽南乡村不少地区仍然存在。盖房子是闽南人的头等大事,有几个儿子就要盖几间房子,这是千百年来闽南农家的传统,也是罗建达爷爷抱憾终生的痛,更是无数个穷苦人家的痛。当然书中还有很多熟悉的气息,如“过年灌香肠”的比喻,到河里徒手抓鱼、将小河虾在手里拍熟了吃、用咸菜汁炖鱼等等,这些无不给曾经在闽南乡村生活过的人留下了满满的记忆。

    毫无疑问,作家黄荣才是采用普通话语境来完成这部小说创作的,但我在阅读到这么多充满闽南乡土气息的文字时却显得轻松自然,丝毫不觉突兀,可见黄荣才已经将闽南在地文化与新时代小说创作手法的结合做到了融会贯通,达到了羚羊挂角了无痕迹的效果,体现了其高超的语言驾驭能力和娴熟的写作技巧。读罢掩卷良久,仍令人感到唇齿生香,回味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