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是世上看风景的最佳驻足地，县城牛头溪上的延寿桥就是经常让我看得发呆的好地方。

牛头溪不大，它是流经县城的花山溪的一脉支流。延寿桥也不宽，上世纪70年代建设的双跨石拱桥，如今却是连车都不让通行的步行桥。然而，就是这样一座普通的石拱桥，却是我上中学时最常驻足的地方。那时，我每晚都要经过这座小桥，虽然它并不在我家和学校的连线之中，那时候有太多的想法，有过多的话语觉得需要去倾诉，现在能想起的，不过是些只言片语，和一些微小的心愿。之前的小伙伴们或许还记得那些一起游荡的岁月，偶然提起当时闲谈及的荒唐事，大家都当它是茶余饭后的谈资取乐。我和家淇是最常驻足在桥边大谈特谈的人，即使知道回家不免面对家人的黑脸。

正好是冬日枯水期，溪流一下瘦了下来，河床里的细沙和大块石头都浮出来了。想起前两年夏天和家淇一起站在桥上，看见溪流两边长出大片草地，几乎是越长越宽，好像每次洪水过后，溪中的沙滩都要改变形状，我们注意到桥上这两边的草地总是再次扩张地盘，这段还没完全人工驯化的溪流，让我们看到它骨子里的野性，总在不经意间翻出荒野的面孔，这面孔暗合了我们内心的节奏。越过草地的前方是大片的石壁，光滑却不平整，有许多坑坑洼洼的凹坑。这应该是千万年来溪流对它锲而不舍雕琢出来的画卷，看似最柔弱的水，竟然在最坚硬的石壁上作画，时间之刀令人心头凛冽。

记得当时家淇说过，那地方正合适野炊或烧烤，再把庄正他们都叫上，干脆找个假日好好干它一次，随便烤个地瓜、火腿什么的，任自己撒一回野;或来一场水边诗会，任大家胡诌几句诗文下来也酸上一回;或带把吉他对溪流吼他几嗓子，也算解闷……两年前的豪言壮语犹在耳边，我们却一直无法兑现诺言。一进入高三，一轮又一轮的总复习冲刺，接下来是疫情，再接下来是一次又一次的质检，高考、填志愿、入学前准备，日子总被充填得满满的。其实高考过后，紧张的节奏就日渐舒缓下来，闲暇的时光还是有的，但有时越是清闲，反而越提不起劲，任大把大把的时光悄然流走，总是拽不住它。偶尔提及之前“溪边之约”，却又都忙于琐事，两年过去了，我们竟连延寿桥旁边修了条宽敞平亮的大路都不知道，往事如风而去，年少的诺言竟如此轻飘。

这座日渐老去的延寿桥节日拉满了小风车，风一吹扑簌簌地响。寒假又将结束，前些日子，我和家淇再次路过延寿桥，我们都不再提起曾经的邀约，只聊着当下，在油盐柴米中谈些坛坛罐罐的追求，转眼又将大三了，再跨一步便要趟入火热的生活，面对陌生的就业战场，一步步向前，接受自己，笑对生活。

夜半的灯光已经破碎不堪了，小城并非是都市不夜城，它也会在深夜安睡，延寿桥下的牛头溪也将短暂陷入黑夜包围。前两日，在谈论琐事时家淇说，想去厦门找个工作实习一下，顺着他的思路，我也想到那充满挑战的前路，定还有无数的延寿桥等着我去打量，甚至发呆。对着星空，今晚延寿桥上的风把我灌个满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