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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版 :五江之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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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见桃金娘熟了

    作者:⊙石映芳 文/图 来源:柚都平和 时间:2022-08-15
    编辑:周忻昊 点击数: 字号:

    那日值班,突然惊喜地发现校园里种的几株桃金娘竟然结了好多果子。随手拍了几张照片发了朋友圈,没想到微友们竟对此兴趣盎然。“想起了小时候上山采桃金娘的情景”“也想在阳台上种一棵”“桃金娘,儿时的味道”……这些留言里流露出了多少同龄人深深的桃金娘情结,它那甜甜的味道萦绕在多少同龄人的心头。

    桃金娘,我们当地人叫作“多尼”。我怀疑这个叫法是源于它旺盛的生命力和结果甚多的缘故。它属于灌木,石缝里、沙砾间、贫瘠的黄土地上都能扎根生长,山乡野地处处可见它的身影。

    五月初夏,火辣辣的太阳点爆了桃金娘那一个个圆鼓鼓的小花苞,紫红色的朵儿噼里啪啦燃遍了一座座山头。桃金娘的花很像桃花,也是五个瓣,卵圆形的,中间也有很多直须状的花蕊。只不过桃花的花瓣比较薄,比较娇嫩,桃金娘较之更肥厚坚硬些,花蕊也更密更多。如果把桃花比作大家闺秀,那么桃金娘花则好比是乡下妹子,活力四射,野性十足。桃金娘的花期很长,可达两个月之久,颜色刚开始是粉白的,慢慢变成紫红色,一树树红白相间,煞是好看。每当7、8月份,金风拂过山野,桃金娘的朵儿纷纷落下,一个个小巧玲珑的青果子就跃然于枝头摇头晃脑。那果子状如蒙上布盖子的小酒坛,鼓着个胖嘟嘟的肚子,可爱之至。未成熟的桃金娘是绿色的,渐渐地,由绿变黄,由黄变红,由红变紫,最后几乎变成黑的了,而这黑色的桃金娘就是已经熟透了。摘下一个来,掐掉顶端像布盖子的蒂头,就果子的底部轻轻一捏,挤出果肉中间那个形似白色小虫的果核,再放进嘴里一咬,脆软的果肉爆出了紫红色的汁水旋即染满舌头,味道清甜清甜的,让你越吃越想吃。

    “上山采多尼,采多少?三水瓢四饭篱(捞饭的漏勺)。红的拣来吃,黑的拣去卖。”这是一首乡人自编的闽南语童谣,小时候常常和小伙伴一起念着玩,至今想起还记忆犹新。其实这首童谣主要是要表达采桃金娘的快乐心情,那时根本就没人在卖桃金娘,想吃随时随地可以摘,现在漫山遍野都种上了各种果树,许多野果也就渐渐失去了它们自己的家园,昔日常见的桃金娘竟成了如今的稀罕物。

    桃金娘不仅好吃,还能泡酒、入药。小时候,我就见过外婆用桃金娘泡过酒。她把采摘来的果子洗干净后,晒干,加入自酿的高度酒一起浸泡,一个多月后再兑入冰糖,调节口感。据说用桃金娘泡的酒有补血、补肾的功效。小时候,我一感冒就会咳嗽,外婆总要采来桃金娘的嫩芽煎水给我喝,治疗效果特别好。据外婆说桃金娘的根还能治胃肠炎,真可谓全身都是宝呢。

    外婆三岁没了娘,十岁没了爹,小小年纪就被卖去当童养媳。但苦难没有打倒她,她像桃金娘一样顽强,在哪里落地,就在哪里扎根,努力生长。苦难教会了她许多生活的本领,给了她一颗开朗清澈的心。

    外婆认识了许多草药,懂得它们的功效和用法。平时她总要去山林野地采摘青草药,采回后晒干,装进麻袋,视若珍宝地藏在阁楼上。乡亲们有个头疼脑热的,来向她讨要几样,她总会慷慨给予。

    日子虽然清贫寡淡,但外婆却过得有滋有味:闲置的玻璃瓶里插上几枝野花,让茅舍煜煜生辉;一边劳作,一边哼小曲,累也不觉得苦;普普通通的咸菜,她能变着花样做出美味佳肴;银发上簪一朵自己做的红纸花,虽不雅致,却也喜庆好看……当别人向她抱怨生活不易时,她总要说:“不苦啦,比起以前幸福多了。”善于忆苦思甜,是她的本领。无情的岁月在她的脸上留下了一道道皱纹,她也要把那满脸沧桑笑成一朵花。

    那年春节,九十高龄的外婆生了场大病,卧床不起了。儿孙都带来好吃的孝敬她,她总是嗔怪大家太破费。可是有一天她竟吵着要吃桃金娘,外公叹息着说:“大冬天的,哪来的桃金娘?看来时日不多了。”一天后,外婆就在睡梦中安详地走了……

    第一年清明上坟,舅舅在清除坟上的杂草时,发现坟头上长有一株桃金娘,刚要砍掉,母亲阻止了他:“阿姆临走前想吃多尼,就把这棵留下来吧。”看着那株在风中摇曳的桃金娘,我想:它应该就是外婆的魂儿变的吧?每一个良善的已逝魂灵都应该有一棵与之相匹配的花树来安放,比如这质朴美丽的桃金娘。

    如今,又见桃金娘熟了,婆娑的树影里,仿佛又见童年的美好时光,又见桃金娘一样美丽顽强的外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