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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版 :五江之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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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任公先生的长和短

    作者:⊙朱向青 来源:柚都平和 时间:2022-07-11
    编辑:张艳珍 点击数: 字号:

    梁任公先生即百日维新领袖之一——梁启超。梁任公先生晚年专心学术,大约在1921年左右,清华大学邀他到校作第一次演讲,题目是《中国韵文里表现的情感》。梁实秋当时还是一个青年学生,在大学里听过一次先生的演讲,念念不忘。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高等科楼上大教堂里坐满了听众,随后走进了一位短小精悍秃头顶宽下巴的人物,穿着肥大的长袍,步履稳健,风神潇洒,左右顾盼,光芒四射,这就是梁任公先生。”梁实秋这样描写先生的外貌。梁任公先生相貌一般,身量不高,梁实秋将其形容为“短小精悍”, 既是写真,又巧妙地避开身材的短处,转而赞先生满腹才华的特点。前面说的是先生的身材、肖像、衣着,后面说的是精神气质,梁实秋用了“风神潇洒”“左右顾盼”“光芒四射”等,寥寥数语使人感觉梁任公先生顿时高大伟岸,“长”了起来。这也许是学生对老师爱之过甚,所以描写时难免有夸饰倾向,要极力地展现梁任公先生作为一位大家的卓越不凡形象和风范。

    梁任公先生也不负众望,他走上讲台,打开他的讲稿,眼光向下面一扫,然后极简短地开场了,一共只有两句,头一句是:“启超没有什么学问──,”紧跟着眼睛向上一翻,轻轻点一下头:“可是也有一点喽!”这样谦逊同时又自负的话一下抓住年轻听众的心。先生有时忘记了什么就用手指敲他的秃头,底下人屏息以待;他记起来的时候,大家也跟着他欢喜。梁任公先生感受到大家的欢迎和热情,讲到高兴处,手舞足蹈。如先生讲杜甫讲到“剑外忽传收蓟北,初闻涕泪满衣裳……”,张口大笑。而讲到他最喜爱的孔尚任“桃花扇”,则悲从中来,流涕痛哭,发挥得淋漓尽致。令梁实秋不由赞曰:这样有学问,有文采,有热心肠的学者,求之当世能有几人?

    以学生之辈份称其为先生,这本身就是表达一种尊敬和爱戴。我们从梁实秋先生的叙述和描写中不难发现,晚年的梁任公先生,血管中仍然奔涌着一股强烈的爱国主义激情,也就是梁实秋先生所说的“热心肠”。他手之舞之足之蹈之,有时掩面,有时顿足,有时狂笑,有时太息,悲喜交集。这难道只是在讲文学?不,这是在宣泄蕴蓄于内心深处的那种无比强烈深厚的情感,以致一张口就滔滔倾吐了出来。而梁实秋等青年学子们为什么也会跟着“泪下沾襟”?甚至于多年以后,看到相似的黄沙弥漫的情景,忆起先生讲的《箜篌引》古诗,“不禁哀从中来”?这难道只是听一篇学术报告?不,也分明有一颗爱国爱民族的心在共鸣。

    这就可以理解梁实秋为什么如此高度评价他的老师。而梁实秋评梁任公先生的长和短,也告诉我们:汉语真是美丽奇妙。语言是有技巧的,在适当的时候,可以稍作美化,也可以略加以夸大虚化,来表达自己对所尊敬的人的喜爱与崇拜。现代社会人与人的交往中,也正需要这样修饰的功夫。用心去挖掘和赞美他人的长处,化“短”为“长”,能尽快拉近彼此间的心理距离,融洽情感。这也是一项了不起的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