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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版 :五江之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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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朴树下的红色故事

    作者:⊙朱向青 来源:柚都平和 时间:2021-04-07
    编辑:庄玮 点击数: 字号:

    从平和县城到长乐乡,一路颠簸到一个叫“朴树下”的小山村。

    刚到村口,远远看到半山坡上,一棵大树静静矗立。走近,只见大树深褐色的树根裸露在地面,像八爪鱼的触须紧紧地抓进泥土里。伸手一摸,树皮平滑,呈青灰色;树上枝叶有黄有绿,浓浓密密。神奇的是,碗口粗的树枝伸展在枝干两边,恰如双臂般,阳光下微微摇动,似在欢迎久未归家的亲人。

    这棵树就是朴树,已有三百多年的历史。朴树横贯村庄左右,山上山下的道路都在这里纵向交汇,成为这个小村庄的交通枢纽,早先,大热天里干活路过的人都会在此歇口气、纳纳凉,享受大树给予的特殊恩赐。大树边上那条凹凸不平的石阶路,多年来村民们无数次走过,足音和树上鸟鸣互为伴奏。大树就这样守候着这一片宁静、祥和的天地,村庄因而得名“朴树下”。

    原以为,朴树下的故事都是绿色且充满诗情画意,却不料村民用客家乡音为我讲述了一个浸染烈士鲜血的红色故事:1931年5月,国民党第105师勾结地方反动民团“围剿”长乐革命根据地。中旬的一天,敌军从小路偷袭红军,时任共青团少年先锋队饶、和、埔总队队长的少年罗则化,在山上警戒时发现敌情,但已来不及报告。在紧要关头,他绕道敌军侧面,果断地用吹号、鸣枪等办法暴露自己以吸引敌人,掩护红军及时转移。敌军追踪而至,罗则化一直把敌人引到老龙科山中后不幸被俘。敌人为获得红军去向和农会领导人的情况,严刑逼供,罗则化宁死不屈。敌军气得咬牙切齿,叫嚷“小家伙骨头都是红的”,惨无人道地割下罗则化的耳朵、嘴巴等,活活折磨致死。罗则化在生命垂危时,仍然大呼:“共产党万岁!”“红军万岁!”“打倒国民党反动派!”直到英勇牺牲,年仅17岁。

    村民平静地叙说着,我却听得惊心动魄。站在朴树下,似乎屏住呼吸,还能听到绿荫下当年小英雄不屈不挠的呐喊。这是一片浸染鲜血的红色大地,曾经血染的季节,像霜后的枫叶。而今风声依旧,默默诉说着那段红色历史。据说朴树多生于路旁、山坡、林缘,对土壤要求不严,耐干旱,亦耐水湿及瘠薄土壤,适应力极强。恰如来自大山的树下长大的孩子,有树般的坚强和力量;来自大山的心灵,有大山的沉著和思想。

    从山坡往下走回村口,在一个半月形如半面镜子的池塘边上,有一座白墙灰瓦的古厝,古厝前耸立着一根石旗杆,清楚镌刻着主人罗和清于清朝嘉庆年间省考第一名、之后取得督学身份的荣耀。此为长乐乡联胜村朴树下自然村的贡生府宗祠,现为朴树下罗氏家风馆,门框上“德厚传永尚义,裕绰声扬千秋”的一幅红底白字对联及一左一右窗户镶嵌的两个古铜色“忠”“孝”大字,蕴含着客家人忠孝为本的家国情怀,见证了朴树下罗氏的优良家风。据传长乐罗氏是早年从广东大埔县分迁至长乐案上再分迁至此,朴树下罗氏先祖在开基的时候就立下了崇德、孝道的家规,并教育每个子孙后人必须遵循这个家规去为人处世。在这里,我终于晓得少年罗则化的勇气和智慧源于何处了。

    优良的家风哺育了优秀的人才,多年来,在好家风好家训的教化下长乐罗氏人才辈出。在革命战争的年代,朴树下的英雄儿女积极投身革命,躲山洞、钻树林、摘野果、吃野菜,风餐露宿,真刀真枪打游击,涌现出多位可歌可泣的英雄人物。“那时我们全村人,老老少少都是红色分子。”驻足在朴树的树荫下,村中老人自豪地说,“我们村现在的五老人员还是全市最多。”

    古朴的罗氏家风馆对面,有一幢新盖的三层楼房,阳光下玻璃门窗闪着熠熠光芒。楼前空地里一条条芥菜干晾晒在竹竿上,散着特别的清香。一位朴实的大嫂正在屋外一口大锅前来回张罗。也许是烧水?也许是煮芥菜咸饭?村人说,那就是老红军罗阳庚的家。1928年出生于长乐乡一个贫苦农民家庭的罗阳庚,父亲罗明火也是农会的领导骨干之一。罗阳庚八岁那年,父亲去世了,战争环境的熏陶,革命思想的渲染,在罗阳庚幼小的心灵里深深埋下一颗红色基因种子,生根发芽。才十六岁就以放牛娃身份,经常为游击队送信。那时简单的事一般都是口头传达,有文字的信就以几根鸡毛来表示信件的重要级别和紧急程度,凡看到信中夹着三根鸡毛就是非常重要的特急的标志。小小年纪已成了编外通讯员和地下小交通员的罗阳庚,为了稳妥起见还将割草的镰刀柄弄空,将信卷好巧妙地塞进刀柄里,机智地躲过敌人的一次次盘查。其后罗阳庚光荣加入抗日游击武装闽西韩江纵队,成功破袭敌人粮库首战告捷。后又出任土改工作组组长,选调到平和县公安局工作……在70多年的戎马生涯中,从抗战到打老蒋亲历无数次的血与火的生死考验。2019年10月1日,一枚金灿灿的“纪念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0周年纪念章”别在了90岁高龄的罗阳庚胸前。

    七十年过去了,回想往事罗阳庚仍历历在目,小心地摩挲着胸前这枚纪念章,爱惜不已。反复叮咛后辈们一定要好好珍惜美好的今天,学习先烈们的硬骨头精神。

    朴树下有很多像罗则化、罗阳庚这样的优秀儿女,前仆后继,浴血战斗。在那棵枝繁叶茂的朴树下,妻子送别丈夫,姑娘送别恋人。朴树下的乡人唱着《送郎当红军》参加红军,打响八闽土地革命第一枪,唱着山歌跟随中央主力红军长征,奔赴长江黄河各地勇杀日寇,奋勇向前。

    “我心长乐,长乐在心间,盛开的映山红,永远像山花一样鲜艳;我心长乐,长乐在心间,翠绿的红土地,就是我一辈子的家园。”离开朴树下村时,漫步在碧波粼粼的梅潭河边,耳畔又响起客家人动听的山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