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位临时有事加班，回家比往常晚了点。一推开门，竹叶的清香就扑鼻而来。进门餐厅饭桌上摆着三个粽子，绿而带黄的粽叶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用三根细细的绳子紧紧地拴住。粽子成三角型成锥状体，小巧玲珑的样子煞是惹人喜爱，还没到端午节，咋家里突然间有了粽子，心里不由暗自嘀咕起来。

小家伙像只白鸽，扑腾着翅膀倏地从闺房里飞出来。她有些迫不及待，三下五除二就解开一个粽子，边吃边告诉我说是对门的陈阿姨送的，抱怨肚子瘪坏了，她刚才不好意思先下手，好不容易等我回家了，这就给吃上了。瞧她狼吞虎咽的样子，那晶莹的米粒似乎也在我的口腔里不住地打转，唾液也跟着转动起来。邻居小陈真是有心，好像知道今天小家伙要晚自习，我会晚点回家，就来了一场及时雨——我家三口人，人手一个。

我还在思忖着是先吃粽子还是先炒菜，小家伙已经把粽子叶上粘着的米粒舔了个精光，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桌上剩下的两个粽子，那眼神告诉我，属于我的那份归她了。得到了我的默许之后，她丝毫不客气，有了第一次经验，这回她动作更娴熟了。她逆时针绕了两圈，麻利地解开绳子，一手捏着粽子三角形底部，一手捏住粽叶叶柄顶端，两手反方向暗使劲，包裹米粒的粽叶慢悠悠地被解开了。小家伙张开大口，朝着粽子尖角处就咬，瞬间就在牙齿边上嚼动，那津津有味的样子写满享受，粽子应该很好吃吧?虽然我还没有尝到……

咀嚼、咀嚼，舌尖上传递着粽子的美味。孩提时，特别喜欢吃粽子，经常缠着母亲包粽子，而母亲总是笑我是只小馋猫，她说每年只有端午节才会包粽子，所以我就天天盼望着端午节早日到来。

日历的衣服被撕掉了一张又一张，粽子的衣服也该被撕了吧?眼瞅着距离我要母亲把日历上折了作记号的日子越来越近，我的心儿也跟着近了起来。

母亲把备好的糯米用清水淘洗、浸泡，买来的粽叶装在脸盆里，端到小巷口的那眼老井清洗，然后把它们晾干，最后才把咸萝卜、小虾米、香菇之类的馅料爆炒一番，和上五花猪肉，搅拌均匀，把马兰草系在大门的“门环”上，搬来一张小凳子就开始包粽子了。

母亲包粽子的动作很麻溜。两片竹叶在母亲的左手里叠成凹状的“碗”，右手用小勺子舀了几勺米粒，填上馅料，再填勺米粒，右手合拢一捏，对着马兰草来了两三圈，打了个活结，一颗粽子旋即而成。有棱有角，俊俏可爱。母亲还会包些碱粽子，说是祭祀用的，可是一闻到那个味我就退避三舍，一点都不喜欢吃。

等粽香在巷子里四处飘荡时，我们肚子里早已填了两三颗粽子，拎着小桶或是端着脸盆到老井边“洗午时水”。大人们一贯很反对我们玩水，一旦看见我们玩水总会气急败坏的。唯独每年的这一天，破天荒的，临近正午总要赶我们到井边，要我们从头到脚好好洗一遍，说那样能洗去晦气。我们才不管什么晦气不晦气的，一到井边，呼啦一声把衣裤全扒了，露出雪白的屁股，抱起水桶就往身上淋，要么就是互相泼泼来了个“泼水节”。痛快的喊叫声引来了好奇的小姑娘，她们来到井边马上又哇哇大叫捂着眼睛四散逃去，惹得我们哈哈大笑，那银铃般的笑声会跟随着粽香飘向巷头巷尾……等我们玩够后回家，免不了再从门环上扯下它几个粽子，午餐就全“仰仗”它们了。那个时候，每天吃它十几个粽子不在话下，其实更喜欢的是那个味道，黏韧清香，咸淡相宜……

母亲说碱粽子不送人，要送的话得是咸粽子，所以有时走亲戚，母亲总会把她亲手裹好的咸粽子送给大家尝尝，大家都夸她的手艺好，能把快乐与大家分享，母亲她也特别高兴。我想邻居小陈也应该是这么想的吧?

这些年来，大家贵为邻居，也算没少走动。有时她家有个竹笋、咸菜之类的会成为我家的桌上菜，而我家有蜜柚、甜枣之类的也会成为她家的堂上客。一来二去，大家彼此熟络了，见面点头微笑，颔首示意拉近了彼此的距离，连孩子们也慢慢混熟了。平日里她家流利外语优雅声起，我家则经典诵读抑扬顿挫;有时我家筝声刚落，她家琴曲就扬……小小的默契给小区这幢大楼增添了一点的韵味。

“老爸，这个我又吃了!”不容置疑的声音传来，随后又是一种得意的“咯咯咯”的笑声，不用看，桌上的粽子又不见了。

一缕粽香，依旧在小套房里穿梭。一眨眼，端午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