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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版 :五江之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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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瑟南山楼

    作者:⊙林晓文 文/图 来源:柚都平和 时间:2020-06-15
    编辑:庄玮 点击数: 字号:

    提起南山楼,脑子里不经意间就浮现陶渊明笔下“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之场景。人择地而栖,楼因山而名,推窗棂遥望青山,拥遍野苍翠入目,得享闲适而平和之心境。诚然,这充其量只是不事稼穑的文人雅士聊发感慨而已。对于乡居农人来说,山不是图腾,而是居住的环境,是生息的命脉,南山楼不外如是。

    南山楼所处为崎岭乡新南村溪边楼社,南靠虎路尾、马尾丝及石狮岩诸山,山高而林茂;北望九峰溪,清澈而潺湲,正是“后有山靠、前有水照”的风水格局。向来取楼名者以山为尊,故得“南山楼”之名;因临溪,又有“溪平楼”或“溪边楼”之称。令我始料不及的是,在当地提起南山楼鲜有人知,说到“溪平楼”则无人不晓。南山楼与北岸的南溪楼对峙而立,两者相距不及200米,成为点缀九峰溪的两颗明珠。

    我站在楼前仰望,南山楼之前半部分已然塌毁,仅存残墙高耸,状若突兀而起的废弃城堡。楼门为花岗岩条石方框,高3米,宽1.71米,门头上方未镶嵌匾额,门楣处曾挂有楼名,其中两字已脱落,仅存一“楼”字,从材质上看应为合成胶木板,想来也是近年加挂的。走进楼门,眼前楼埕被农人垦成一片园地,番薯、蔬菜瓜果蔓延生长,几乎令人无处落脚;后半部分犹有数间单元房遗存,但屋顶透光,楼板残破。踮脚穿过园地,走进尚存单元的半掩门扇,屋内亦大多塌陷,好不容易看到一间后落楼梯尚且完好,小心翼翼循梯而上,唯恐梯级腐朽踩空。各层楼梯方向不一,一层靠后墙,二层靠左侧山墙,三层靠右侧山墙,形成“回”字形构造,尤其二、三层楼梯垂直度几近六十度,上下楼梯也便增加了难度。站在四楼临窗眺望,因破败坍塌大半,往昔之南山楼概貌已不可尽览。从仅存遗址可见,楼为单元式与通廊式相结合结构,分内外双环,外环四层,内环一层。外环二、四层为独立房间,仅三层设有互通式内连廊,体现了私密性与便利性兼顾的特点。楼外环直径约46米,含外台总占地面积在1800平方米左右。整座楼共计30个开间,每个开间均独立开门,砖砌方形门框,杉木门扇,外观简朴无华。

    走访当地村民可知,南山楼住房户以曾姓居多,少数李姓,筑楼者则为李氏先祖,具体建楼时间尚难以考证。有传言始建于宋代,依据是20年前有人爬上屋顶修补瓦槽,发现一块压瓦片的砖头雕有“大宋元年”字样。另一个说法是南山楼建于明未清初,相传当年一等海澄公黄梧落难时,曾藏身石狮岩山,幸得山下李氏人家携饭包喂食而免遭饥。后来,黄梧富贵时,为感念昔时李氏送饭包之恩,派人馈赠李氏千两白银,李氏得白银后用于修成南山楼。依当地李氏族谱记载,李氏先祖自泉州徙居平和崎岭,迄今已繁衍至二十世。以平均一世25年计,前后不过500年时间,故南山楼建于宋代之说不足信也,而李氏获黄梧赠千两白银建南山楼之说,于年代而言显然更为接近。

    李氏先祖筑南山楼而居,子孙后代却远未出现鼎盛繁荣之势,偌大的南山楼显得空旷清冷,门可罗雀。相比之下,居于九峰溪对岸的楼角曾姓人家则人丁兴旺。据当地退休教师曾四夷记述之资料,楼角曾氏系曾子后裔,先祖于明崇祯十一年(1638)由九峰澄坑来崎岭开基,建祠下楼角。雍正六年(1728),十三世兄弟随父迁胡仔头内厝,后再迁溪边楼楼脚。历经三百余年传承而宗支昌盛,如今已传至二十二世,主要聚居地以南湖楼角、胡仔头、溪边楼为主,部分徙居外地、人口达2000余众。迁居溪边楼楼脚之曾氏,陆续有人到南山楼向李氏赁屋而居,进而由租赁转为购买,久而久之,曾氏住户渐多,李氏住户则愈发凋蔽,至解放初期仅存两户,至今散居楼外者不过40余人,而南山楼之曾氏已繁衍了400多人口。

    由楼角迁居南山楼之曾氏不但人丁兴旺,而且历代贤才迭出。就在南山楼西侧、南侧数十米处,至今仍保存有两座当地人称为“烟间”的闽南古大厝“南阳楼”。南阳楼呈二进三开间加双护厝的“皇宫起”官式大厝格局,其构造精美、建筑风格独特,在当地传统民居群里显得出类拔粹、卓尔不群。建楼者曾昭忍于清末明初自创“永吉号”商标,靠经营烟草发家,烟草远销台湾、日本、南洋一带,所建“南阳楼”即取“南洋”之谐音,一度成为当时平和县最大的烟草集散地与加工场。此外,楼角曾氏亦屡出将才,走出了曾祥廷、曾力民等民国将领,建国后又曾出过大校级军官,楼角曾氏成为当地的显赫望族。

    随着时代变迁,人的观念也悄然改变。越来越多的人搬离土楼,一方面固然是对传统生活环境的摒弃,另一方面也是顺应时代的潮流,彰显着对现代生活方式的追求。从这一点来看,难以改变的只能是南山楼日渐萧瑟的结局。时至今日,越来越多的人们将目光投向传统文化的挖掘与保护传承,他们走进乡村,以外来者的视角审视土楼,为这些传统建筑的坍毁没落而忧心忡忡,奔走呼吁。然而,对于曾经世代居住在土楼里的当局者来说却是心绪复杂的。一方面这些土楼残旧破落,哪怕未坍塌者也已大多成为危房不适宜居住;另一方面若想加以修葺保护,则需要耗费大量的资金,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也是有心无力、不堪重负。现实的结果是,人们搬离土楼在附近筑新楼安居,任由土楼独自苍凉、日渐荒芜。诚如今日之南山楼已然塌毁大半,哪怕是南山楼附近那两座曾经建筑精美的“南阳楼”,也已成为饲养鸡鸭之所,相与厮守的,仅有一位年近九旬的耄耋老者。

    我不知道,烟雨苍茫的岁月里,这样的厮守又能延续几个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