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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版 :五江之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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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个村落都是一座文化堡垒

    作者:⊙黄水成 来源:柚都平和 时间:2020-06-08
    编辑:庄玮 点击数: 字号:

    小时候,觉得世上最难逾越的是“说话”。语言的障碍比攀登还难。赶集,经常遇上对方操着一根生硬的舌头在比划着,别扭的同时,感觉对方很遥远。听大人讲过这样一个故事,说曾有一个说客家话的人和一个说闽南话的人赶集半路相遇,一个想买对方的小猪,一个说五五二十五,另一个也说五五二十五,结果两人越说越激动,如同吵架,却根本不知对方说了什么,好像嗓门低就吃了亏似的,他们,互相朝对方吼山似的脸红脖子粗了半天,其实他俩说的是同一个价。

    小时候,我生活在闽南话与客家话交汇地带。我们那小村庄说的是客家话,相邻几个大村庄说的都是闽南话。那时人的交流很少,一年到头家里难得见几个生人,也就逢年过节串个亲戚,人的活动很少超出村庄。遇上闽南话的客人,我总觉得他们不是“同类”。要命的是,上学时,老师竟然用普通话与闽南话对译课本,让我根本找不着北。从一年级到三年级,每天看着老师两片嘴皮翻飞,而我,却根本不知道老师在讲啥,每天都像一个小呆瓜坐在课堂上不知所云。成绩就不用说了,总是个位数。直到四年级,我和几位说闽南话的同学玩在一起,让我听懂了他们说的话,进而让我听懂老师的课,让我渐渐明白了课本上的内容。

    方言的障碍让我深受其害。然而,南方似乎是方言的沃土,翻过一座山,或渡过一条河,你就会落入陌生方言的包围中。当你发现整个村庄操着浓浓的异腔,仿佛到了“番邦”,语言像山一样横亘着,一时难以逾越。细心的人会发现,不止是方言,在南方,鸡犬相闻,遥呼相望的两个村庄,不但语言不通,连习俗也大相径庭。我们村过七夕,翻过一座山的姨妈家却没有;同样,他们村过七月十五,我们村却没有。这是多么有意思的差别,然而,正是差别,才显得丰富多彩。

    语言和习俗都是文化的活化石,细细探究,仿佛看到一条历史的河流缓缓流动。华夏五千年的文明史,有一个人口南迁历史现象特别凸显。这种南迁现象还被史学家们称之为客家迁徙。西晋以来,由于兵燹、灾年或人口膨胀,先后发生了五次大面积客家人南迁,这些原本定居在中原的汉民,被迫举家举族外迁,背井离乡寻找一个可供生息的土地,以躲过灾年。迁徙的大军从不同地方走来,向不同的地方走去。但大方向还是有的,就是要向着大山走去,向着战车再也不能驰骋,战马再也不能驰奔的地方走去。像磁针引路似的,他们,都一路向南走来。这些迁徙的平原先民们急匆匆地往前赶路,肩上扁担累弯了腰板,一抬头,突然看见已陷入绵绵群山包围之中,烟雾迷离中,看不清来路,也看不见前方路在何方,拂手拭一把额头汗水,却被山风灌个满怀,一拍脑门,这草木丰沛的群山不正是最好的屏障么!从此停下疲惫的脚步,夯土为楼,焚茅开荒,开始新一番生息繁衍。要不然,千山万壑中,为何都有中原先民后裔。南方村落中,往往是一个或几个姓氏聚居,绝不会是众多姓氏混杂。姓氏就是氏族的血脉徽章,它让人一目了然看清基因纽带的脉络,每一个村落的姓氏都亮明你的前生与来路。

    人口的流动带来了文化的碰撞。这些迁徙的族群就像一颗颗文化的种子,把起源的黄河流域的华夏文明,一步步向南传播,直到天涯海角。每到一处,中原先进的农耕文化,耕读传家的思想,都能落地生根,并与当地土著的不断碰撞融合中,形成独特的地域文化或说文化现象。所谓十里不同俗,细究之,他们又似曾相识,个中原因,就是地域演变的结果。南方多山隔阻的原因,让这种地域风格更加鲜明。也正是高山大河的隔阻,让一个地方的语言和习俗从此放慢或停下前进的脚步。一种方言,或一宗民俗往往是几百年甚至是上千年前的文化孑遗。从这些不同的地域文化看到,每一个村落都是一座文化的堡垒。

    只是,方言与习俗都是有年轮的,语言和习俗都是活化石,历史总在路上等我们,我们每天都在和古人相遇,只是自己不知道。历史不只是在博物馆,更在我们嘴上,在每个人身上。我们身上流淌着古人的全部文化基因,它在我们当今的语言中,在各地的习俗中,我们自身就是一座文化基因的博物馆,却从未发现。我们操着古老的乡音,在与今人对话,还将与后人对话,方言和习俗是最清晰的历史链条,横贯古今,它需要我们拿出全部的热情去传承和发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