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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版 :五江之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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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乡下老母亲

    作者:⊙黄水成 来源:柚都平和 时间:2020-06-08
    编辑:庄玮 点击数: 字号:

    我很纠结是不是该放下一切,回家看看老母亲。太多活放不下,更拖不起,有时放下是艰难的。

    前几天下乡,我抽空回家看母亲。大门紧锁,我正要找她,车子刚走几步,远远看见母亲出现在村口。我知道她正从老屋回来。老屋才是她的窝,那里是她最安全的地方,比世上任何宫殿都来得安全,那是她的巢、她归航的港湾。她愿意守着过去的每一个细节,回忆并等待。

    母亲走得很恓惶,步子有些摇晃。双腿日渐难以支撑沉重的岁月,脸上的皱纹比岁月还漫长。她一步步朝我走来,一直走到车子跟前。我听见咚咚咚的回声,那是大地传来浑浊的呼唤。

    尽管我早已降下车窗,母亲还是没发现我,她不知道眼前是谁的铁疙瘩,这铁疙瘩里又坐着谁。母亲早已习惯绕开,绕过一切阻碍,她绕过车子,继续向家门走去。我慢慢倒车,随着母亲的节奏,缓缓地退回家门口。我不会揿喇叭,更忘记了叫“妈”。表里的神经都在告诫我,匆匆的脚步不应该喧哗。一直看着她从衣兜里掏出钥匙,开锁,静静地推门而入。我像个罪犯,悄悄地跟在她的身后。

    母亲眼花得厉害,带她做过白内障都效果不佳。去年,小偷侵入老屋翻她的东西,母亲与他擦肩而过,却没看清对方的长相。前阵子,那厮落网了,才知是与她天天谋面、租住家对面的邻村人。

    钱财失窃,母亲闷在心底,最后闷出病来。开始,她还强忍着,跟谁也不说,更不让人告诉几个外出的孩子。乡下又看不好病,大哥和大姐急了,才跟我说起母亲。我当天告假,拉上她就走。一查,是肺炎。

    手续都办好了,母亲却坚决不住院。我知道她怕住院烧钱,更怕拖住我。最后妥协让乡下卫生院照县医院的方子治疗。

    一个疗程下来,母亲好了大半。又一个疗程结束,母亲却反悔了,她说真的太烧钱了,说什么也不愿再复查。我说一道去卫生院拿报告,需她亲自才可以。一上车,我直奔市里,我想让母亲在侄儿的那家大医院住几天,彻底复查直到康复。

    路上母亲一直和我理论,她强调自己的病自己清楚,我不应该不讲理地强拉她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她说到医院那白茫茫的地方,没病也会吓出病来。我和她说起父亲,当年若让儿女及时回来,带他到大医院彻底查一下,何至如此。

    说起父亲,母亲一下陷入沉默,她不再和我争了。好一会儿,她才说,现在连梦都很少回来,“他,真歹毒!”

    这二十年,母亲感觉像被父亲遗弃了,她一直在单相思,我曾在老屋见她一人拿着照片有说有笑的,很快就流泪了,对着灰灰的瓦垄和天空发呆……

    几经折腾,母亲的病总算好了。

    现在乡下也流行广场舞。广场舞好呀,那些空巢的大叔大妈们总算有了动静。那些老胳膊老腿凑在一块,木木的,散乱且僵硬。但我却觉得是那么的滚烫,夜幕下,眼里燃起一堆篝火,一群人的盛装晚宴,母亲身陷其中。

    好几次回乡下看母亲在人群中很生硬地摆动,我放下车窗静静地看了好一会儿,她没发现我,我也不叫她,回家等。母亲的孤独就在几米开外,我无能为力,我唤不回她的年轻,只有静静地看着。广场舞,是她一天忘我的时刻。她一回家,我就鼓动她:“跳一跳,十年少,你应该每天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