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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版 :五江之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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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雨中寻觅大师的足迹

    作者:⊙朱向青 来源:柚都平和 时间:2020-04-20
    编辑:庄玮 点击数: 字号:

    雨中城市给人的感觉干净而清新,小雨在坑坑洼洼的青石板中泛起蒙蒙的光晕。在微雨中的鼓浪屿,穿梭在岛上那数不胜数的小巷,看着围墙边一些叫不出名的花草旁逸斜出,很多时候你会恍惚不知自己身处何处。

    你会不经意间撞见一幢幢幽静又承载着许多故事的老厝。兴许是机缘巧合,林语堂夫人廖翠凤的娘家——廖家别墅就在这条漳州路上44号上,这是建于19世纪50年代的一幢老宅,别墅里还有一间林语堂与廖翠凤的婚房,那无疑是他们最甜蜜的地方。

    行人寥寥,这也许是鼓浪屿的冷僻景点,我们却是专程为它而来。一行人撑着雨伞拐入一条20多米深的小巷,经过一条红砖围砌起来的红墙,站在了故居前。这是一幢古老的英式别墅,门扉紧掩,隔着尘封的锈迹斑斑的门望进去,里面是一个已经显得破败的小院落和两幢楼,据说一幢是林语堂当年和廖翠凤结婚的厅堂,还有一幢挂有“立人斋”牌匾的小楼,是林语堂在鼓浪屿时的书房。十几层的花岗岩石阶静立楼前,从远处隐约可见石阶上圆拱形大门的朱漆,已铅华洗尽。楼阁上的多处围栏,因为少了修葺,也镂空多时。1905年,10岁的林语堂坐了三天的船,从平和坂仔沿花山溪来到漳州,再到厦门求学。1919年8月9日,在鼓浪屿的教堂里,24岁的林语堂与厦门姑娘廖翠凤举行简朴而隆重的婚礼,从此相濡以沫57载。“穷有什么关系”,教堂里似乎还回荡着廖家姑娘翠凤这句足以让任何一个男人感动的干脆而又坚定的话语。三天后,林语堂便携着廖翠凤远赴美国留学之旅。等他们再次步入廖家别墅时已是7年后的1926年。

    时光倥偬,大师当年的故居,就如“京华烟云”一般,几近消失在湮没的岁月里了。人去楼空,唯有余下的一些暗绿色漏窗依然疏密相间,不改它们的旧容颜。就这样似见非见,我们被阻隔在清寂的廖家别墅前。只能从院子里细雨中两棵高大玉兰树的绿意中,浮想当年才子佳人成双入对的情状。忽地感觉眼前这似隔非隔,景物依稀,若隐若现,似有还无等等 “漏窗”之道,不也正是语堂先生所深谙的吗?唐弢曾评语堂先生曰:“他谈儒家、谈道家、谈中国文化,我总觉得隔一点什么,好象在原来事物的表面涂上一层釉彩似的。”这里的“隔”实为对先生的褒赞。以异乡人之眼反观中国文化,恰如墙是隔断,窗子却是与外界相通的。窗栏线条是隔断,但是它的漏洞却是与外界相通的。“隔”产生出了一种距离美。若近乎“零距离”,入偌大住宅而一览无遗,则也许意味尽失。雨滴淅沥,任由我的思绪绵长而延续。

    站在廖家别墅前,因雨中遇而不入语堂故居的遗憾已化为寻而有悟的庆幸,见与不见,它终归在那里。这终究只是一场寻觅和邂逅,总要别离。回轮渡码头的路上,仍是小雨,周遭那一幢幢风格迥异的曾经光鲜的洋房或古厝,那些朱颜退却愈显沉香的红砖墙与绿璃瓦,也许都曾经见证一段曼妙的故事或一则动人的传说,现在都在雨中静默……对于一个过客而言,即使只是些微小悟,已是人生中一场难得的美好际遇了。

    于微雨中寻觅语堂先生却是十分适宜的。语堂先生喜欢微雨,他在《春日游杭记》中写道:“到西湖时,微雨。拣定一间房间,凭窗远眺,内湖、孤山、长堤、宝塔、游艇、行人,都一一如画……”而语堂先生喜欢微雨,其实源自喜欢大自然,喜欢青山。

    细雨伴随着我们由鼓浪屿语堂先生故居来到他念念不忘的故乡,一生挚爱的平和坂仔。远远望去,雨中的十尖山仍是巍峨挺拔,加上雨雾冥迷,更添了几分仙气。多年前那个在漫山遍野中自在地奔跑少年的身影,和那只停驻在他所喜爱的邻家姑娘发梢不忍惊动的色彩斑斓的蝴蝶——这一幕顽强地占据语堂的心,成为语堂一辈子挥之不去的最美风景。

    其实坂仔的山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但语堂对故乡青山的热爱和思念,就像人们不会因为母亲的美不美而减少几分对母亲的依恋一样。我母亲从平和大山走出去到漳州小城定居,也始终对老家有这种朴素而深厚的情感。每每听到子女津津乐道夸赞黄山或泰山时,总是不以为然地说:“我们的老家平和,出门就是山,要登山就回咱平和,哪用得着跑老远的去呢。 ”

    “我的家乡是天底下最美的地方。”在语堂的深情回忆里,那一望无际密密匝匝的香蕉林,那果皮澄黄果实月白的闽南佳果直到老年时还引得语堂垂涎不已。“堂啊,这是老家人托带来的香蕉。”“七八十年了,味道不变,好料,真好料!”不由又想起电影《和在一起的人慢慢相爱》里开头这一幕语堂和翠凤聊家常的平和温馨的画面。80岁时,林语堂坐在轮椅上,一听老朋友回到大陆,竟忘我地从轮椅上起身,迫切地要回老家去看看。他的故乡始终在一水之隔的漳州,这位文学大师的生命之根,就深深扎在蕉海深处。雨后的香蕉叶子宽宽长长向四周伸展,青翠欲滴。“修竹几枝仰天梳,捋落雨丝入东湖。篷船远逝和乐去,空余芭蕉暗踟蹰”。 离开坂仔时,同来寻访的一人写下《访语堂故居》,也许正暗合了语堂彼时情非得已无比眷恋的思绪。

    晚年林语堂在台湾阳明山的半山永福里选址造房,新居的庭内由竹、石、苍蕨、萝藤等植物营造了一个小鱼池。庭院里透过窗阁,光影迷离斑驳,添了无尽的翠意和生气。在如此闹中取静的地方,林语堂度过了最后的十年光阴。十年里,日日对着山光云影,耳边传来鸟儿啾鸣,读文写字,好不惬意。他在尘世中犹如在大自然里悠闲地栖居。

    而今,我们不用去台湾,就可以在漳州天宝林语堂祖籍地看到仿建的林语堂故居,林语堂台北故居已经按一比一比例复制搬到了这里。走进漳州天宝大山,在万绿丛中,一座红瓦白墙的中欧式建筑格外醒目,从这可俯瞰盛产香蕉的天宝古镇珠里村五里沙的村貌,感受那十里平畴、万亩蕉园的波涛起伏的壮阔与秀美,还有大师骨子里的那抹挥之不去的乡愁。这令我惦记着什么时候,也要再在那细雨中,在那泛着新鲜的原木色泽的栈道上,还有那连亘无垠的蕉海中走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