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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版 :文化旅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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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芋头饭

    作者:◎游惠艺 来源:柚都平和 时间:2014-09-01
    编辑:周艺桂 点击数: 字号:

    芋头与荷应属于同一科,芋头宽大的叶子与荷叶相似,芋果与藕类同。古今多少骚人墨客对荷赞美有加:“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对荷的赞美数不胜数。而芋头的境遇则不同,芋头无法像荷一般亭亭玉立于水中翩跹起舞,赢得鱼虾、娇风、游人的爱怜,它生长在陆地上,以朴素、实在,近乎木讷,默默地生长在农人的地里,如一辈子默默无闻的村妇,用芋头丰腴的硕果,为民众献上殷实的口福。

    儿时的秋夜,大人在院子里乘凉,我们小伙伴们则在院子里嬉戏,玩捉迷藏、老鹰捉小鸡的游戏。玩累了,就依偎在大人的身边,一边听大人闲聊,一边仰望星空。秋夜的星空清朗、静谧、群星闪烁,银河如一道星汉灿烂的长拱桥,连接南北天边,一天一天,拱桥式的银河从东边移上夜空的高度越升越高越发梦幻般的灿烂,大人们说,等银河移到对准人头顶上时,芋头就成熟了。大人小孩都期盼着。

    又落了一场秋雨,大人们难得歇息在家,天气凉,正是吃芋头饭的好时节。父亲戴上斗笠,披上蓑衣,荷锄到地里挖芋头去,不约而同地,万里公、石榴婶、七叔都到地里挖芋头了,淅沥的雨中,三三两两的,田园,逶迤着农人荷锄的身影,是一幅诗意的“雨中荷锄图”。

    父亲扛着菜篮子回来了,新鲜的芋头连着芋头湿漉漉的叶子一起挖回来了。母亲帮他卸下背上的蓑衣,不用说啥,父亲就自觉地拿起镰刀,埋头开始了刮芋皮的活儿。母亲对芋皮过敏,每次刮芋皮,双手就奇痒难忍,刮芋皮的事自然是落到了父亲的头上。一辈子生活在乡村的朴实的父母,在长期磨合中形成的默契如无形的磁场吸引,无需言语表达,言语表达的情意,终究是轻了些许。

    蒸芋头饭,最合适的是槟榔芋头,蒸出来的饭松、香、可口。至于白芋和九头芋则适合于煮熟后配稀饭吃,爽滑润口,特别好吃。蒸芋头饭一定得用大灶,大灶蒸“大锅饭”效果是小灶无法相提并论的。母亲不敢刮芋皮,却有着蒸芋头饭的拿手本领,大灶,是母亲显身手的地盘。

    清晨,母亲早早就买上半斤新鲜的五花肉,米先浸泡上。开始做饭了,母亲腰间围上围帕,划亮火柴,“刺”,大灶里的火点上了,切成细条的五花肉拨入锅中煎油,肉泛黄了,加入蒜头、葱花。待葱花略显泛黄,浇上酱油,油迅速滚开,发出“刺刺”的声响,厨房里瞬间溢满了猪油的芳香。母亲连忙盛起大半的猪油,及时加入切好的芋头,翻炒,加入大米,翻炒至米粒不粘锅铲时,加入适量的盐巴,添水盖过锅铲表面即可,盖上锅盖。母亲一边麻利地完成着这一道道工序,一边往灶膛里添了一把又一把的柴火。灶膛里的火烧得旺旺的,火光映红了母亲的脸,如同阳光下的一片泛光的树叶,欢快而慈祥。儿时的我爱端详着母亲,觉得灶台前忙碌的母亲很美。待热气腾腾、饭香四溢的时候,改为小火,蒸上三五分钟,掀开锅盖,将米饭翻身,上下受热均匀,再把米饭抹平实,盖上锅盖,退去火,焖上五六分钟,饭焖熟了,而且能焖出一锅底的锅贴,是大伙的最爱。

    常常地,母亲总要先盛一碗,浇上一勺香油端到奶奶的跟前。而后,给孩子的我们一个个盛上。接着,母亲就赶紧给隔壁堂嫂的两个孩子各盛上满满的一碗端过去。那时粮食稀缺,蒸饭是稀罕的,半个月才争取蒸上一回。记得堂嫂的孩子一个八九岁,一个六七岁,一碗饭不够,吃完一碗总是又端着空碗过来了。我们姐妹,拿白眼瞪他们,小兄弟俩就当做没看见。只有我那小妹,那时也才十一二岁,生怕饭被人家吃光了,见他们即将过来,就守在家门口,守关口一般横竖就是不让他们钻进来。长大的时候聚在一起,谈起这个片段,亲友们笑出了泪花。

    锅贴,最富嚼劲而喷香之极,是我们的最爱,这也是现代高级的电饭煲蒸饭无法蒸出的效果。母亲让我们盛饭的时候得从边上按顺序盛,不肯让我们把所有的米饭翻个底朝天,怕我们把锅贴都掏光了,得留一部分给父亲吃。而我们总是将锅铲尽力往底部、往深部掏,争取获得最大面积的锅贴。父亲总在我们盛饭之后才拿碗,他吃芋头饭时,除了加一勺香油外,还喜欢拌上一勺子辣酱,外加一叠锅贴,巴扎巴扎地咀嚼着,很享受的样子。

    邻居的火生伯从家门前经过,母亲热情地招呼他顺道进来吃饭,火生伯客气,说着:“我来一叠锅贴就好!”看着火生伯手上握着一大叠锅贴,一边咬着一边走出家门,孩子的我们眼巴巴看着,比让他盛走了一碗饭还让我们心疼。

    从年少的苦日子里大伙儿都期盼吃上一餐饭,到现在拥有大鱼大肉的好日子,村人们对芋头饭的喜爱程度依然不减。有些爱不随时间和境遇而变化。不管是达官贵人还是寻常百姓,不管是乡亲们还是外来的客人,对芋头饭都是偏爱有加。寻常的芋头饭俨然成了家乡一道人人称赞的特色美食。

    如今,已进入古稀之年的母亲依然是蒸芋头饭的高手,村里谁家盖房子水泥浇筑请的工人多,谁家摘柚子请的帮手多,做饭的时候大都请母亲出手。“你妈妈蒸的芋头饭实在是太好料了!”他们的夸奖,是母亲在人前可以自豪的资本,也是我们做儿女思念母亲时,心头陡然升起惆怅的妈妈味。登上回家的归途,我们忘不了电话里头交代一句,“阿妈,下午蒸芋头饭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