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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虎谋魂:谢立民的精神内画

作者:风尘布衣 来源:且听风吟 时间:2016-06-06
编辑:周艺桂 点击数: 字号:
编辑按:     从生存法则的意义上讲,不是人类谈虎色变,而是由于人类无休止的扩张,将虎赶出了人类的视线。一如叶公好龙这个成语故事的内涵揭示,一方面,人类基于精神价值的正向诉求和情感驱动的正面效应,赋予了虎正面积极的形象:譬如正义的化身、力量的化身、勇气的化身、智慧的化身;譬如舍我其谁的王道彰显、纵横捭阖的气盖山河……而当虎与人类在利益链条形成价值冲突(这里的利益冲突当然包括精神和物质两个方面)时,则又毫无抗争之力的被人为负面化:自私冷酷、凶残无情、剽悍霸道、羁傲骄横,凡此种种,不一而足。更有什么苛政猛于虎,养虎遗患,虎狼当道,畏之如虎等等主观人文演绎与附加,则更是不胜枚举了。就是在这样的人与虎之间非常奇妙有趣的情感关系对应中,我们说不清道不明到底是情感意识深处真正的爱虎,亲虎;还是从骨子里畏虎、拒虎,至少对于普通百姓而言,是这么一种复杂、纠结且微妙的关系。在这样的关系对应中,强势的是人,被动的是虎,正所谓,强悍威猛如虎,也终抵挡不了人言可畏。当然,这不包括像谢立民这样的少数爱虎成痴,与虎相伴相守的人。因为文作评的需要,姑且以此为引,斗胆先与虎谋皮一回。

    很偶然,一个叫谢立民的画者带着十二分的诚意登门造访,约请为其写一篇评论文章,用于新画册出版。之所以找到我,动因是在别处机缘巧合看过我写的关于别的画家的画评,而这个画家是他非常欣赏并敬慕的。当然,也或许因了喜欢我文字里飘散着酒香的味道,寻味而至,便有了这为文的缘起。

    感其52度的诚意,答应下来,才发现这是一篇难以下笔的无米之炊。之前与画者本人素无交道,亦没有看过其画作,对其师承渊源、绘画理念、语汇风格、性灵特征、人文主张均一无所知。贸然着笔,必然是不着边际地胡言乱语,即辱没了丹青本身也辱没了画者本人;允诺而不践,又实在是背离了这人与人之间基本的诚信道义,也背离了布衣为人为文的本源初心,踌躇两难之际,提笔沉吟,迟误至今。

    好在立民拜访当时,即送来厚厚一叠自己画作的摄本,也送来之前出过的一本画册。当晚,又在推杯换盏之间,意绪融通酣畅之际,或多或少,或深或浅对立民与虎结缘并二十余载痴迷于画虎有了一定的感知、了解。这些时日,对着照片和画册,细细观悟体味至今,终于有了一些捉笔的底气。

    说起来,与虎结缘,还要始自立民的中学时代。乡村老屋正堂悬挂的一副中堂虎画,深深吸引了少年的目光和神思。画面中的虎,其雄健而威猛的外在,平和而柔情的内心,在少年立民的心里是绝对完美的生灵形象,且无与伦比。想来,当时正值青涩岁月,对未来生活踌躇满志的立民,蓦然爱上虎这一形象,或许与其既豁然明朗又挣扎困惑的心境有关,毕竟在那样的年代,毕竟身在农村,小小的立民,一方面要通过学业来改变命运;一方面,又无可避免地要面对父母劳作艰辛和供养自己读书不易的体恤与悲悯。这当然也是那个时代大多数少年人的命运写照和特殊心路历程。这一点我们无需深究,总之,这惊艳的邂逅,从此便结下了与虎的不解之缘,由于条件的局限,立民无法行三叩九拜之礼,成为某某虎画名家的弟子。但其虔诚一念,手摹心追,以书籍画册为师,以电视节目为师,以动物园的笼中虎为师。虽无力拜师,但却常常驭笔神交意会冯大中、宗万华、杜军、刘奎龄等前辈先贤,择善而取,师法而从,就是这样,不放弃所能自主把握所有与形意的、真实的虎相知相悉,亲近接触的机会,这也像极了一个懵懂少年苦苦追求心仪姑娘的情景,心无旁骛,一心所系。直到现在,与立民聊天,谈起绘画虎,其双目放光,神情激昂,意兴喷薄。在他的言语中,虎,不仅仅是动物界的百兽之王,而是他无可替代,相依相伴终身的精神恋人。

    客观的说,身量不高,体态稍显清癯的立民,气质文雅充和,举手投足书卷味十足,实在难以让人把他与踽踽独行、睥睨众生、傲视群雄的虎联系在一起。可其偏偏与虎一结缘便是二十余载。这二十多个春秋,可谓意念闪回间有虎影,情感律动中有虎啸,乃至酣然梦境中亦常有虎魂的牵引与召唤,其眼中,心中、手中、念中,虎无处不在,无虎不存。痴迷若此,我们说,虎之精神形象,既是立民行为价值追求的外化,更是其这些年用精神行走、立身面世的情感内画。这样的痴心,这样的执念,这样的人虎合一,我想,当可以清楚诠释“客体意象”而达“主观意境”的绘画精神和理念了。

    该说说立民的虎画作品了。

    且随我把目光和情感触觉放牧于远了人烟的危崖峻岭抑或冰河莽原,梨花金顶抑或空谷幽泉,在与人类爱恨情仇,攻守胶着之后,这便是虎一退再退的领地。它以傲岸的姿态,雄踞一方,有决绝独行,也有恩爱相守;有血腥厮杀,也有静美栖养,生时豪壮,死尤余威。我不敢说,这样的生命轨迹和生存情态与立民的生活和精神世界有多少契合与投射,但赋兴于笔,寄情于形,魂牵与神,从而力求实现人虎合一,确也是立民这些年画虎不曾改变的执着坚持。立民笔下的虎,极大地被赋予了人的情感和人性的温度,因此,其虎画作品,从毛的随行走势,肌肉的纹理脉络,骨骼的蜷缩伸张,体态的转承启合,都能够在立民的作品中于细微处见精神。如果没有数年如日,长期细致入微的观察、研究、剖析、解悟以及刻苦不懈地临摹写生,是很难做到这一点的。其作品,相对于虎威猛霸悍、狰狞逼人的气势,立民有选择地侧重于虎的内心情态刻画,着力表现虎从容、柔和、淡宁、温暖的一面,这样的取舍,这样拟人化的表现手法,或许更能让我们看到立民自身人格在虎画作品中的转移和倾注。如《和谐图》、《天伦之乐》等作品中的虎,多是表情柔和可亲,举止憨态可掬,画面中弥散的浓浓亲情和爱意,让人心生温暖而神往;《苍茫独步》、《思》、《守望》等作品,在设景上,以泼墨的手法表现远景,以工笔手法细腻刻画虎的神形,这种工写结合,虚实对比拉开视觉上的空间差,形成的大虚大实感,既让画面更加饱满富有层次,也给观者的神思意绪留出了驰骋奔放的空间。纵观其作品中的虎,有的在打闹嬉戏,有的在昂首长啸,有的携妻带仔,有的闭目独处,扑跃凌厉如闪电,蜷卧安静如处子,形态各不相同,构图满而不塞,虚而不空。虎的千姿百态,虎的心灵与情感,野性与优雅,威猛与霸气在他的笔下表现得栩栩如生,形神淋漓。

    在我看来,雄浑、博大、苍凉、悲壮等自然或人文的情态美学内涵一定是大于小桥流水、霁月光风这类小景小情小趣的。而虎所具有的雄浑气势,傲岸身姿,慎独境界,苍凉呼啸,正好痕迹不露、恰到好处地贴合了这一美学原理。而立民笔下的虎,与复杂的山川、人物等背景相结合,尤其注重衬境的笔墨趣味,如其以墨色的浓淡程度来区分近景、中景、远景的关系与层次,营造出朦胧、虚实相生的气氛,且人物的神情、气势、形象也必须与虎融合自然;衬景中,草的茎叶组合必须错落有致,深浅浓淡要富于变化;苇草周围用浅墨进行渲染,增加草的厚重感;画树干时要注意体积感,树皮部分要体现苍劲与粗犷,与虎皮形成对比,这样会拉开空间,层次分明,可谓相得益彰,从而使作品的内容与形式都更为丰富、生动、自然,充满了人性化的意趣处理,也更耐看。当然,在这样的技法呈现和主题把控的同时,立民没有忘记对日渐恶化的人虎关系以及虎的生存环境的揭示和忧虑:当我们把情感的温度注入视线,可以清晰地看到,某些作品中,作为百兽之王的虎,对于人类其实是心怀敬畏的,这种敬畏仿佛与生俱来,仿佛深入骨髓,但这种强者的敬畏并不证明他的懦弱,却可以带给人类深刻的反思。这其中,又是否蕴含了画者对于自身生存的理解和体悟,我们不作妄议,却可从画面中窥见其端倪与痕迹。

    相较于纤毫毕现、惟妙惟肖,情态逼真,镜头还原式的工笔,我更喜欢他构图大胆,立意新颖,融会了佛禅寓意与人虎之间性灵探索的写意。其中的《山野笛声远》、《论道图》、《惊艳图》、《调心图》、《伏虎图》等作品,分别以美女、观音、佛道徒、弥勒等形象,或陪衬、或主导,或相互交融,或各安其状,衣袂飘飞,横笛唇间美女的端庄、娴静与凝神屏气,竖耳倾听卧虎之间的默契融洽,相映成趣;阔口大肚,袒胸露腹的弥勒形象所彰显深邃旷达的佛法光芒与俯首帖耳,温驯乖巧的灵瑞祥兽展呈出的人性温暖交相辉映,融融一体;善度苦难的观音,莲花手轻抚之下,蒙恩而化,超脱得度的虎已然在回眸一瞬,放下了曾经凶狠、顽劣的旧形;面相奇绝,长髯垂胸的和尚,右手作礼(按照佛门礼仪,若不便双手作礼,也应以左手作礼为尊,这点或需立民下来求证),左手持珠,似笑非笑间隐含深邃的禅意,已然催眠了臭名昭彰,劣迹斑斑的兽王,深睡者似已在安梦中抵达佛国净土,昂首者还在参悟玄机,匍匐以示皈依的虔诚。而这种或人实虎虚,或虎实人虚的画面构成对比,拓展了作品的画面空间和主题深度,供观者解读时自由领悟与二度创作。这样的构图和主题把握既是智慧的,也是诚恳的。

    公正的说,立民笔下的虎,造型、线条、笔墨、语汇都有一定功力,也富于时代感。其浑厚深沉,简练传神,力量含蓄、稳健自信的画风,也可圈可点。但放眼国内画界,以虎为题材的画者众多,然能够不落窠臼,跳脱而出、语汇独具,深得精髓的却不多。不敢说,立民的虎已达多高境界,但其对于虎的思考以及如何画虎的不懈探索,是值得我们肯定的。在我看来,从工到写,工写兼具;从单纯的以虎为题到立体的构图和多层次多角度取景,立民的用心用情用智用力,可见一斑。个人觉得,其离突破或臻极境,还有相当长的一段路要走。一方面,其在主题立意与构图关系,虚实关系的把握上还欠火候,尤是构图补景上能力的缺失和不足,给作品留下了不小的遗憾。另一方面,任何艺术形式,都不是单独成立的,而绘画更是如此,同样是画虎,拼到最后,不是谁的虎画得形神兼备,惟妙惟肖,而是谁能够充分调动和利用自身的综合学养,在创造属于自己气质和性灵特征虎画语汇的同时,把主题提炼得更有宽度和深度,更富思想情趣,更具人文精神的启发和引领。因此,以虎为题材的画家和爱好者,都应痛下苦功,长期习练和积攒包括山水、花鸟、人物、书法等技巧;汲取文学、历史、诗歌、佛禅、民俗等方面的营养和要素,兼收并蓄,厚积薄发,一切只为为画好虎奠基、服务。

    既然此生得遇,与虎厮守终生,是虎之幸,更是画虎者的福分,画的过程既是人虎情升华的过程,亦是画者自身精神和内心升华的过程。画的是虎也是画者自己,而为画者在现实中的角色扮演,很多时候或许就是画里某只虎的意化。正所谓,人虎情未了,而虎山多险阻,惟愿时光垂赐,成就立民此生虎缘,终得正果。

    风尘布衣于2016年4月28日

责任编辑 笑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