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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版 :文化旅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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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单飞

    作者:黄 飚 来源:柚都平和 时间:2017-10-16
    编辑:周艺桂 点击数: 字号:

    平和正兴学校九年11班 黄 飚 指导老师:卢来春

    凌晨五点,我被闹钟唤醒。今天是我和同伴约定的第一次骑行,电话那头,同伴仍显得有些睡意朦胧。匆匆收拾,我便到同伴家楼下集合。此时,城市的天空仍是一片暗色,街上行人稀少。我们在一家正准备开张的早餐店匆匆填了两碗稀饭,天也放亮了,我们正式上路。

    今天,可以说是我们俩真正放飞自我的一次骑行。其实,骑行回乡下的念头由来已久,由于大人们不放心,一直未能成行。在我初三毕业、即将踏入高中课堂的暑期,我们想以一次像样的出行来告别自己的童年。然而,父母依然不放心,出行前一直关切地问东问西,张罗一切。出发了,父亲仍不放心地跟了一段路。更令我们哭笑不得的是,在父亲即将离开时,同伴的父亲开着小车前来接力,一直从县城跟到那段五六公里的“长坂坡”才被我们“劝退”了。

    有大人跟着,我们真是一点都不自在,也无心欣赏路边的风景,骑行的愉悦大打折扣。现在,他们都走开了,我们顿时觉得脚步轻快起来。朝阳正挂在山头上,山腰上云烟缭绕,耳边不时传来清脆的鸟鸣声,沿途的风景一下清晰起来了。之前,这条路我走过不下百趟,然而,每次待在车上,沿途美景总是向后方快进,我只看清了大概的轮廓,却很难看清其中的细节。这下好了,我们可以随意走走停停。一抬头,嚯,柚海布达拉宫就在右前方,山腰上那一排排白色的新房子,在朝阳中金光闪闪,就像一座庄园,守着眼前万亩柚园,多么令人向往;瞧,路边这排小叶紫薇开得金光灿烂,引得蜂蝶嘤嘤嗡嗡;还没回过神来,耳边就传来哗哗的流水声,往左前方望去,一条清澈的小溪缓缓而来,令人好奇的是,那汪水潭边竟有一牙橘黄色的沙滩,给我们带来无限的遐想。没有大人跟着,一路惊喜不断。同伴用手机拍个不停,沿途的美景于我都那么新鲜,更不要说首次登场的同伴了。

    我们信马由缰地一路走走停停,雀跃的心让这漫长的路程显得短暂而有趣。不知不觉中,我们来到大协关脚下。大协关在平和人心中具有特殊意义,以此往西被称为西半县,往东是东半县,全因这座高山,平和有了一道横亘东西的分水岭,它分割着世间多少苍生的命运。其实,之前它是一条柏油路,更早之前是土路,若追溯到我爷爷那年代恐怕就只有羊肠小道了。我正想着,突然,同伴发现自己的车胎慢慢瘪了。这可是晴天霹雳,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如何是好!何况离家还远着呢。没办法,我们只能推着车开始一段艰难跋涉。

    这时,我发现,大路旁边有一条小路,通向山下的村庄,一位老者正挑着担子向下走,他旁边跟着一个黑瘦的少年,一老一少渐渐淡出视野,他们的背影却令我追忆起久远的事。六十多年前,一位少年挑着担子,沿着坑坑洼洼的羊肠小道翻越这座高山,一路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艰难前行。这个少年只有十六岁,脸上却显出与年龄不相称的成熟与稳重,汗水滑过这坚毅的脸,流成一道道沟,汇成一条河,成串地滴落在他脚下,或许他的脚踝和小腿还带着草木划过的伤痕。这少年他很清瘦,与身材严重不相符的,是他肩上沉重的担子,担子的重量,甚至超过他自身的体重,但他没有一句怨言,他的父亲去世了,自然就成家里的主心骨,何况家中还有几个嗷嗷待哺的弟弟和体弱多病的母亲,一家人的生活就落在这位十六岁少年的肩上,他没有选择,只能挑起重担,来回奔波在一百多里远的山路上。这个少年是我的爷爷,今年我也十六岁,当年他挑着重担,现在我背着背包,当年他步行于群山之中,现在我骑车穿行在公路之上,历史在某种层面上不谋而合。

    多年以后的今天,当我推着同伴破胎的车仰望这座高山时,一想起爷爷肩上的担子,原本懊丧的心情一下变得信心倍增,我相信天无绝人之路,说不定就在不远的路边就有修车店,只要把车修好,一切都会好起来,照样可以饕餮沿途的风光。然而,从大协关隧道到崎岭乡这段路上,我们听了不下八遍的“在前面”,然而就是找不到一家修车店。初始的喜悦已渐渐消失,时间在脚下悄悄溜走,疲惫与迷茫开始霸占身体,我们用双脚丈量大地,才真切感受到这不算远的五公里竟是如此漫长。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失,太阳越来越毒辣,信心正在一点点地瓦解。但没有办法,我们只能往前赶路。待我们赶到崎岭乡时,天哪!这么大的集镇硬是找不到一家修自行车店,顿然觉得无助。已是大中午了,我和同伴又饥又渴,前方的路还远着呢,我和同伴木然坐在路边的凉亭里不知所措。所幸,我们通过QQ询问当地同学,得悉前方不远就有一间修车店,高兴得我们一下跳了起来。

    修完车,我们赶紧在路边小店各吃了一大碗汤面,我们得补上充足的能量,毕竟,一座最难翻越的高山就在眼前。山脚下的路还不算陡,起初,同伴很不在意,他骑车冲坡,他相信自己能冲上这段长长的山坡。从秀峰往县城,即使有经验的老司机也绝不敢怠慢这段陡坡,何况我们新上路的骑手。同伴很快就受挫了,他往上冲不了几步就不得不下来推车。这段山路之险超乎他的想象,窄窄一条山路简直像一条盘龙,弯来绕去没有尽头,越往前走坡度越陡,同伴形容它“跟滑梯一样。”我觉得同伴的话一点也不夸张,前些年,父亲骑摩托车载着我和母亲经翻越最陡的“之”字坡时,他常让我和母亲下车走路,然后他把油门轰到底,冲到前方等我们。

    此时正是正午时分,脚下的水泥路早被烤得滚烫,火辣辣的太阳又在头顶上烤,对我们形成两面夹击,陡坡与炙热,急速消耗着我们的体力和意志。多希望眼前有一阴凉处,让我们暂时喘口气。不知拐过多少道弯,眼前依然是亮得发白的水泥路,望前方,路面海市蜃楼般地燃起腾腾的火焰,连空气都在燃烧。我们又累又渴,出发时的几瓶水早已喝光,我们无处可歇,太阳与时间没有任何时刻像现在这般无情,绝望正躲在暗处,寻找机会将我们的信心一口吞掉。

    就在我们觉得快被烤焦的时刻,在前方的拐弯处竟出现了一片竹林,终于得救了,这片竹林此时成了避难所,我们在这足足歇了近半个钟头。感觉体力恢复了不少,我提醒同伴,这片竹林刚好是半坡,前方就是最陡的“之”字坡,得抓紧赶路。一说到“之”字坡,同伴面无表情,绝望这只大手又紧紧地摄住我们的心口。我们像两只壁虎一样吃力攀爬,双脚早已麻木,十分机械地向前迈步,在热浪中,感觉双脚灌了铅似的,我们口干舌燥,汗水却急如雨下,每一步都似乎力拔千斤。原来,攀登是这么沉重的字眼。此时,我又想起少年时的爷爷,还有他肩上沉沉的担子,耳边有个声音告诉我:“加把劲,人生没有过不了坡!”我和同伴互相鼓励,咬紧牙根一步一步地推车向前……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脚下的影子开始一寸一寸地拉长,就在我们快虚脱的时候,发现路面越来越平坦,一抬头,发现我们终于翻过最艰难的这段长长险坡。前方也是长坡,但下坡不需费多少气力,简直是绝处逢生。一瞬间,浑身又有了力量,我和同伴击掌相庆,飞身上车,车随着惯性一路俯冲。迎着山风,我们快乐地唱起了歌,一路飞奔向前。此时,自行车在脚下就像一匹快马,它充满了力量,撒开四蹄,尽情展现它的力量美,我们像风一样自由地掠过这片土地。

    下完坡,就到了美丽的福塘太极村,此时已离终点不远了。我们不作停留,奋力一搏,在长达九个小时的骑行,我终于回到了魂牵梦绕的故乡——秀峰。经过村庄田垄时,我意外看见了在田里劳作的爷爷(外公)。他朝我们竖大拇指,祖孙二人相视而笑。

    听到我的声音,奶奶(外婆)、妈妈、姐姐、哥哥一家人一齐涌出门外,围着我和同伴赞个不停,他们夸我们是小英雄。在那一瞬间,我觉得自己长大了。

    我们在家停留了一天,在第三天清晨开始返回县城。由于海拔落差,返程多是下坡路,一路上我们骑得很欢畅。中午,父亲在路边见到我们时,他开心地笑了,还特地犒赏我一大碗牛肉面,外加一大碗牛杂汤和一只牛蹄。

    我一直是父母温暖羽翼下的那只雏鸟。这次骑行,实现了我从父母身边的第一次“单飞”,实现了三年来的夙愿。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我勇敢地走出那安全的巢穴,朝着前方迈出坚定的一步,我第一次尝试了人生的行走。脚下的旅程还很漫长,一切才刚刚开始。当我用晒得脱了皮的右手写下了这段旅程,永生铭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