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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懵懵懂懂的高考

    作者:◎罗龙海 来源:柚都平和 时间:2017-06-19
    编辑:周艺桂 点击数: 字号:

    曾经听不少人说过高考就像炼钢炉,经历过高考的人才能成为精钢,否则不是。对于这样的观点,我不知道该回答是或不是,尽管我是经历过两次高考的人,如果回答是,那么,我应该是精钢中的精钢?!可惜我不是。这话说来有点长。

    1982年升高中时,我被编入文科班,跟理科班共两个班一百来个学生持有了参加大学类的招生考试入场券,而被编入中专班的另外4个班的同学,则只能参加中专类的招生考试,等于提前被拒在大学门外。

    可是那时我对高考没有什么概念,读书过程也就紧张不起来,作业勉强完成。虽然初中时我的语文和英语成绩一直在班级前三,到了高一却突然蒙圈了,不知道怎么读书了,英语老师在我的英语作业本上打过一个巨大的红叉,连连划破好几张的作业纸,真正是力透纸背,学习兴趣因此直接沉到海底,看英语课本就好比眼前蒙着一层纱布。如果说,两年制的高中学习生活转眼结束,那么,这个“转眼”于我而言是没感觉的,我只是跟着我的老乡们、同学们一起吃饭、读书、睡觉,包括晨跑和晚间的锻炼活动,两年时间完全是懵懵懂懂地过来的,就像待在深潭底处的一条小鱼,完全不知道高考水面的漩涡多么汹涌,完全不知道天上的日月轮转得多么迅疾。我从没有跟人攀比成绩的意识,一直到高考成绩放榜那天,我的一个好兄弟拉着自行车在我老家屋后公路喊我,“要不要一起去九峰看成绩”,我都没想要去看,我扛着锄头畚箕说我要去山里挖六月的绿竹笋。

    这样的状态哪能考出好成绩呢?当天下午,去看成绩的兄弟们回来了,我的成绩也知道了,327,那是第一次高考的成绩,数学37分,我记得十分清楚。

    我想我的失败在于我的慢成长,我以一个身材矮小的形象湮没在学生群体里,跟着一群山里娃蒙头瞎撞,而平时小家伙们在一起时,我对彼此之间的成绩话题表示了木讷和不敏感。换句话说就是内心里缺乏触动,缺少父兄级别的人的阶段性的提醒和锻打,除了学习动力一般,学习方向感基本归零,我的大脑就像盘古开天之初的混沌一样,对这个瞬息万变的世界毫无感觉。

    九月秋季开学,我的复读开始了,复读班共有98个人,扣除三个应届考上离开的,大教室里的人基本是老面孔,课桌椅一直挤到黑板面前,前排同学常常抱怨被粉笔灰落到。在当时的平和二中,复读不是耻辱,只要能进步就是光荣,算起来我的复读只是我的高三年,许多学长早已先我而读到高五、高六了,也有被戏称“八年抗战”的,那是指高考考了八次的意思。因此,我心安理得开始我的复读。我住的大宿舍居然挤着108个人,跟复读班教室一样都是早年的大实验室,大教室与大宿舍中间是一间教师宿舍,三者连成一排,紧靠着一段旧县城城墙,几百年前的老墙维护着我们的学习环境。教室前面是几株高大的柠檬桉,又宽又长的叶子落在操场边成堆倒卧着的雕龙石柱上,课间歇息时我们就坐在这些石柱上谈学习心得,偶尔揉碎树叶子,嗅着桉树叶的清香提提神。星期天,我在蝉声喧闹的树底下摆了三个红砖,把平日洗脚的铝制脸盆洗干净放在砖上,煮一把从街道边花五分钱买回的空心菜,给自己常年吃惯了咸菜萝卜的嘴巴换换口味。

    开学两星期后,学校给我们二十个山里的寄宿生开了一个小灶:另外安排了一间宿舍,一排木架床,上铺十个,下铺十个。老师说,大宿舍里面初中生高中生混杂在一块作息时间不一致,不利于你们的生活和学习,这样特殊照顾你们这些山里娃是因为你们山区几个村对我们学校建设帮助很大,希望你们有个较好的住宿环境,争取好一点的高考成绩。

    每天早晨5点半,我们就起床了,先是摸黑沿着老街来个环城跑,回来再洗漱,6点左右拿着书本开始早读。那时候有一个不等式深入人心,“8—1>8”,8指的是学习时间,1是指锻炼身体的时间。也有先洗漱然后拿着书本一路小跑到校外一处叫做“倒地旗”早读的。倒地旗是校外操场,宽敞,平坦,操场周边也是一圈高大的桉树,紧邻卫生院,秀秀线公路从卫生院门口经过,卫生院后山是一座小山包,小山上有为数不少的坟墓,许多同学都是“天刚露出鱼肚白”就出现在这个区域,有边漫步边小声念念有词的,有坐在树下高声朗读的,有独自杵在一隅皱眉默记的,每个人都像一台读书机器,在清晨的微风中各自努力咀嚼着单词或考题。若是起雾的清晨,小山包隐隐约约的读书人常被戏谑为野外飘荡的孤魂野鬼。

    复读班的上课都是一样的,听老师讲课、做课堂笔记、在课本上标注重点,不一样的是课外时间的争分夺秒。就我个人而言,最可喜的是英语老师和数学老师都换了,听他们的课效果十分明显,每听一节课都能理解在心,记忆在脑,就像是吃饱饭后喝啤酒,每喝一杯下肚,肚子都在膨胀一点。晚上9点半,快步跑回宿舍泡一碗“面麸茶”当点心,再返回教室坚持读到夜里十一点,中间上厕所都是采用加速模式匆匆进行的。

    七月流火,我乘坐摇摇晃晃且慢吞吞的公共汽车第二次翻过高高的大协关,来到平和县城,打响我的第二次高考战役。7月7日—9日,我口含着人参切片,兜里揣着故乡神祗的符纸,就像平时任何一场模拟考试一样,平静进入平和一中考场,由于脑子足够清醒和冷静,我记住了本场考试中唯一的遗憾,那是数学科考试时误把数列题目sn+1看成S(n+1),痛失10分。到头来,我自以为的清醒,其实又还是懵懂的。

    一晃眼30年光阴过去,2015年夏天,一个老同学的儿子研究生毕业,我去串门,聊青春聊变化聊妻子儿女,聊着聊着,他突然说,很奇怪那年高考你的成绩425分县里其他两个与你同分数的都去了福师大,你怎么就去了漳州师院?!他说:我当年是因为语文分数全县第二,总分虽然比你低十分,但还是被破格录取到福师大中文系,与那两个跟你同分数的成了大学同学,你是怎么回事?!我说,我的前五个志愿填的都是警察学校或者警官学院,最后一个志愿才填上漳州师院。他问:那时候你身高多少?

    这问题一抛出,我如醍醐灌顶,那时我身高不是才一米六二吗,警校要求不是一米六八吗?既然身高先天不足,那么前面五个志愿等于白填,我的不细心、忘了老师的考前交代,就这样晕头晕脑把自己推上了填写志愿的独木桥而不自觉,——当时前五个志愿栏中只要有一栏填上福师大,大专变成大学,我的天地也许就会是另一番模样了!

    这是欲语还休、最为懵懂的1985年。

    我想起当年填志愿的时候,是自己一个人填的,没人在旁指导,换句话说就是没有外在因素干扰,是严格遵从自己的意愿填的,那时我心里特别想当警察,而这一动因就在于我在九峰念书期间,曾经在一个夜晚被两个小贼胁持过。

    一年的复读,我的高考成绩提高了98分,这是不错的成绩了,我自己也为此高兴,高兴了几十年。但是,老同学一语道破天机,我怅然若失。人都是这样,本来以为很好,后来才知可以更好,就容易造成心理落差。老同学迟到的“幕后消息”先是让我高兴,“哇,原来我的成绩居然可以上本科”,紧接着却又让我后悔,自己竟然那么粗心丧失了那么好的机会!

    有什么办法?后悔有用吗?一个人独自走的路,跟一群人一起走的路,情景是不一样的。独自一人走在独木桥上,他会以为世间的路本来就是这么窄的,只要不是明确的此路不通,他就会不顾一切地往前冲。我相信这种懵懵懂懂的闯荡,在懵懵懂懂中感受快乐而不是在时刻保持清醒中感受痛苦的人,这世上不会只有我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