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路边生长着几棵毫不起眼的小桃树苗，年过八旬的外婆倒垃圾时细心地发现了并将它们移种回自家的菜园。桃树苗很小，根本看不出到底是什么品种，不过这倒不影响外婆种植它们的初心。两年下来，桃树苗只剩一棵，吸收阳光雨露的它长势旺盛，终于在这个夏季结出了累累硕果。

半个月前，外婆打电话询问母亲要不要吃桃子。若要，她便摘一些来。然而，一向喜爱吃桃子的母亲却一口回绝了，细问之后才知，外婆辛苦种出来的桃子，是母亲小时候已经吃怕了的苦桃。

苦桃是农村的土叫法，它属于野桃(又叫毛桃)的一种。不知是因为嫁接的原因，还是种类的异化，与一般的野桃树相比，苦桃树却要丑陋得多。它的枝干不高，躯干歪扭，疙疙瘩瘩。而它的果实怎么也长不熟，大多数是一副青涩生冷的模样，吃到嘴里苦涩生硬，难以下咽。很多人不喜欢吃苦桃的原因跟它本身的特点是有关系的，毕竟它既没有鹰嘴桃口感甘甜，又没有水蜜桃那么有水分。

小时候，偶然一次吃过爷爷种的苦桃，那经过盐水浸泡透了的桃子肉的味道至今令人难忘。我很想叫母亲跟外婆要一些来解解馋，但她电话里那坚决不要的口气，让我不敢开口。

有天下午，外婆来家里，说打了很多次电话叫四姨来拿苦桃，却一直找各种理由不来。她一边嘴里碎碎念地嘀咕着，一边慢慢地从红色塑料袋里掏出一罐泡在盐水里的苦桃。看着那一小罐泡在盐水里的颗颗果肉饱满，又微黄里透着粉嫩颜色的苦桃，我的味蕾瞬间被打开了。

苦桃表面有短毛，要用清水洗很多遍，晾干后加凉白开兑食用盐泡在小米缸里，密封两天左右，口感就会极佳。已经八十高龄的外婆根本吃不了苦桃，即使是经过盐水浸泡后有些松软的桃肉对她来说也是咬不动的。但她依然不辞辛苦地栽种，不为别的，只想给别人尝尝自己的劳动成果。虽然母亲和四姨都不稀罕这不入眼的苦桃，但是左邻右舍对于外婆赠送的苦桃却赞赏有加。他们都觉得外婆泡的苦桃口感甚好，比街上买回来自家泡的还要好吃，有些邻居甚至要跟外婆购买并分享给他们的亲朋好友。

看着塑料瓶子里浮在盐水上的苦桃，每粒都是那么圆润干净，就像一颗颗粉红宝石，不禁让我口水直啜。盛一碗稀饭，再从瓶子里捞出几粒放在碗里，然后吃一口稀饭，配一口被盐巴泡透了果肉的苦桃，简直是这个季节特有的开胃大餐。

母亲见我和小侄女吃得津津有味，她也忍不住从瓶子里捞出一粒，放在碗里开始吃起来。苦桃还没吃完，她倒夸起外婆来：“没想到这苦桃的味道还是和当年一样……”我狡黠地看了一眼母亲。看着她那享受的模样，我想，有那么一瞬间，母亲应该很怀念小时候苦桃的味道吧。